阿Bee很准时,她踩着十寸的果冻高跟鞋,很风尘的样子,她今晚刻意打扮了一番,亮白色珠片斜肩短裙,斑马纹弯月夸张耳环,脖子上挂着七彩珍珠项链,胳膊上戴着一串白色复式珍珠手链,脚髁上方纹着蝴蝶刺身,珍珠在柔和的灯光下,发出了润泽的光芒,脚髁上的蝴蝶,也生动极了。她的出现,引来了很多垂涎的目光,她有些得意地扬起头,一晃三摇地朝着我走过来,然后,款款坐在了我的对面。
“达令,你等急了吧,你想喝什么,我请。”
“我怕你请不起吧。”我恶毒地说。
“哈哈,我请不起,你也不问问我阿Bee是谁?”她爽快地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搭钱,对着酒吧的服务生说:“给姐来一瓶人头马,要好的。”
她盯着我足足有一分钟,我别过脸,她笑出声了。
“你啊,还真是会长,这小脸蛋都赶上我们那顶级鸭了。”她伸出了咸猪手。
我用胳膊挡住了她:“我和你很熟吗?贱人!“
我这一生,这一刻,大概是最难堪的时候了,钱包里的钱总共还不及阿Bee桌子上一半。我扬了扬手:“你们这里刷卡吗?”
小男生抱歉地一笑:“哥,这里不刷卡。”
阿Bee不慌不忙,点燃一支烟。“有火吗?”她问我。
我把头扭到一边,她瞥了一下那个小男生,小男生立刻会意:“姐,我这里有。”
小男生看起来很青涩,也就二十左右岁。他剪着椰盖头,秀气得有点娘。
“你电话多少?小弟?”她故意做给我看。
小男生有些欣喜地递过写好的电话号码:“姐,您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他瞄了我一眼。
“你叫小D?”阿Bee问。
“是啊,他们都叫我椰盖小D。”他卖弄着风情。
男人也是有风情的,尤其是面对感兴趣的女人时,会格外凸显。他见我并没什么反应,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把手指放到唇边轻佻地示意道:“姐,想着给我来电话,一定别忘了哦。”
“你还真是少见的女流氓。”我讽刺她。
“你丫儿也会吃醋吗?”
“废话少说,你凭什么说喜宝她是在骗我?”我看到她这个样子,火不打一处来。
4
阿Bee抿着嘴唇,意味深长望着我。
“林茂生!”她的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优雅地把下巴撑起来。
然后盯着我继续说:“你真的见过林茂生吗?不管是真有这个人,还是假有这个人,这只是一个没有定义的名字,喜宝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男人,就可以扮演这个叫林茂生的男人。一个敏感多疑的小姐,你是不会懂得她的内心的,像我们这种人,一旦爱上某个男人,那是很危险的。毕竟我们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听得多了,见得也多了,不去试试自己看上的男人,怎么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还是有很多男人愿意做冤大头,比如你,比如她远在香港的老情人,还有好多好多,你啊,还是太年轻,不如你放弃喜宝,跟我好。以后你可以不用上班,我养活你,每个月给你五万,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多给你一些。”
我靠,囧透彻了。这小娘们把我当成鸭子了,且不说喜宝这件事是真是假,阿Bee那轻描淡写的态度就让我忍无可忍。我告诉自己,我是一个斯文人,我不打女人。
“你看错我了,不管喜宝的事情如何,我和你都是不可能的。”
“她凭什么?她丫儿只是一个破货,可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了,就算你想跑,也不可能了。”
我冷笑:“真正的贱人,是你。”
她的脸色越来越阴,越来越凝重,倏地,她端起酒杯,把那昂贵的液体泼到我脸上。
我不打女人,但是不意味着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我端起那瓶人头马,泼向阿Bee。
阿Bee的眼皮眨都没眨。
“顾帅,你OUT了,记住了,只有心急的女人才会泼酒,但是如果女人心寒了,那就该泼硫酸了。你丫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如果你跟喜宝好上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你有病,你是男人控,你这臭不要脸的货!”
我把她一个人远远地抛下,走出酒吧,心情却降到了冰点。
第八回
1
我直奔喜宝暂住的酒店,没想到,却扑了一个空。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退房了,前台交给我一张字条,是喜宝留下的:顾南风,我找到新家了,有事电话联系。
我想到阿Bee的那番话,便让我如鲠在喉,怎么琢磨,怎么别扭。这是什么事儿啊,一个大男人,一个奢华金领,却被这些小娘们耍得团团转。我拨通了喜宝的手机,电话的那头传来关机彩铃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发神经,请在嘀一声后留言。
人倒霉起来,喝点凉水都塞牙。
刚到家,桃三顶着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女人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她见我来了,不由分说冲上来,又是捶又是咬。
“你可真狠心,我说分手你就分手啊,原来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我该怎么回答她呢?如果告诉她实话,我和她以外的女人有染,而且还迷恋上了一个小姐,那样该多么残忍,没有人会故意伤害另一个的心,除非他是个白痴先生。而且像桃三这样自尊心极强的大小姐,若直截了当地伤了她的心,搞不好,她会从23楼跳下去。
“没有,你想哪去了?”我拿出钥匙,开了门。
她忽然抱住我说:“你别吓我,你知道,我离不开你。”
“进门再说。”
她松开手,跟着我进了房间。
“好热!”她开始脱衣服,我转过身,尽量不去看她。她穿着比基尼式的内衣内裤,打着赤脚,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步子。
我走到窗前,把窗帘拉紧。她这才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她翘着结实的大腿说道:“我不管,你要向我道歉,说一万遍你爱我。”
女人总是意识不到男人的忽然转变,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曾溺爱她的男人,在慢慢消失。如果换成以前,我可能会无怨无悔地说上很多遍,但是现在,我一遍都不想说。
“我被降职了,你和我的关系先冷却一段时间,或者,如果你发现了更适合你的人,你可以不必介意我。”我说。
桃三先是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然后,她突然跳起来。
“为什么会降职?”她问。她好像只听到了前面的半截话,对于我后面的那些话置若罔闻。或者我的表带太过苍白无力了吧。或者,她不想失去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摆摆手:“你什么都不说过了,我理解你。”说着,她给老徐拨过去电话。
“老徐,你看你怎么办事的,为什么我们家顾南风会降职?”
不知道老徐对她说了什么,她嗯啊地应了几声:“这样啊,原来这样啊。”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用我猜,我都知道老徐说了什么。
他肯定是说,正常的人事调动,过段时间,你们家顾南风又会上去的,有我在,怕什么啊,只要有市场,有能力,迟早的事儿。
这丫儿的嘴,严着呢。
看着桃三这样,我的眼睛有点酸。毕竟八年了,抗战都胜利了,我们之间能没有点感情吗?可是现在,我的心不在她那里。我捧起她的脸,她傻乎乎地瞪着我。
“宝宝,我打算辞职,和你在一起。”她斩钉截铁地说着。
我狠了狠心,眼看着桃三的眼角已经出现了细密的小皱纹,女人禁不起岁月的等待,禁不起男人的辜负。因为我们相爱过,我必须对自己和她的感情负责。
“你是否需要考虑一下,我们两个人真的合适吗?”
桃三冲着我,眨吧眨吧眼睛说:“考虑,不需要考虑。”
说这句话的时候,桃三的眼底,泛起一阵细碎的雾气,终究八年的感情,她是舍不得的。既然舍不得,聪明的女人,就该装聋作哑,骗自己,也骗别人。
2
那一晚,她试图勾起我的欲望,她的胸紧紧贴着我的背,嘴唇轻轻地略过我肌肤,她的手,滑过我的腹部,却被我拦在了上方。是的,我们没有做爱。
半夜醒来,我听见她低声的哽咽,原来这一切的背叛,彼此之间早就清澈见底。桃三把侥幸当成了抓住爱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这种侥幸,通常会让人失望。
梦纷纷扰扰地折腾了整整一晚。我梦到喜宝坐在床头宽衣解带,她的身边围着无数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我叫喜宝,她不理。再叫,她消失不见。然后,桃三出现了,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她扑向我,刀子下去,是分外的妖娆,像牡丹花开,像杜鹃啼血。我不停地喊着喜宝的名字,快跑,喜宝!然后,我被人推醒。打开灯,我发现桃三已是泪流满面。我又能如何呢,我的心里已经装上了别人。
天没亮,桃三就一个人提着行李去了机场,我准备送她,她说:“算了吧,让我好好思考一下。”
良家妇女,就是开在那山坡上的花,开着开着就败了。败了的是容颜,不败的是善良和固执的内心。她们永远有一套自己的道德准则,不容任何人侵犯,当然,也包括最爱的男人。
3
公司的任命通告正式出台,刘染潇洒地坐上了我的位置。她对我说了一句很深刻的话:女人要想成功,身下肯定倒着无数男人的尸体。
很有幸,我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她是个野心极度膨胀的女子。凡事,她都讲究个滴水不漏。她善于抓住男人的弱点,因此,她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我们之间,风平浪静。她的计谋得逞了,我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悉心代她处理业务。
接下来的几天,我思来想去,想得最多的,还是关于喜宝。林茂生的那张苦瓜脸,的确不像有艳福的男人,阿Bee的话在我心里,显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个男人,吃喝玩乐惯了,突然变成宅男,有点不适应之外,我觉得时间都拉长了,桃三不再打骚扰电话,老徐也跟我玩失踪,喜宝没了消息,整个世界,一下子把我甩到了一边。站在寂寞的角落,我再也没办法让自己悠哉悠哉了。
投资的股票被套得比死还难受,本来打算在北京立足,用自己那点存款买个房子,看了几天才发现,首都的房价每天都在水涨船高,索性,我也就不做那白日梦了。
终于,消沉了一个礼拜之后,我还是耐不住思念,驱车去了天上人间。阴霾的天空就像我现在的心情,淅淅沥沥地飘着毛毛雨,整个北京城在雨丝的笼罩下,看起来很朦胧,灯光不再摇曳,斑斓的LED灯,也失去了往日的嚣张。
从舞厅到酒吧再到包房卡座,我变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在晃动的条条身躯旁穿过。我站到二楼走廊,希望能看到某张熟悉的脸。
我正趴在栏杆上使劲往下看,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我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黑丝长发,瀑布一般,身体摇摆得像玩具皮卡丘的不倒翁。
她大叫:“帅哥,你是在找喜宝吗?”
哦,我这才恍然,她是青禾。我们见过的。
她拉着我到了洗手间,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一边摇,一边大声叫:“喜宝出去一阵散散心,过几天就回来,她让我告诉你,她的手机掉水里了,暂时她没带电话,等她回来,她会联系你的。”
这时候,从洗手间走出来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我说他是怪物,一点都不过,对于我这个80后的男人来说,骨子里还残存点性别概念。这厮看着很年轻,火爆的金黄色卷毛,留着青须的胡茬,上身是充满艺术韵味的奇装异服,有点类似波西米亚风格的混搭。他的臀部很翘,这让我一度质疑他的性别。
他朝着青禾招了招手,两个人熊抱在一起。
青禾揽着他:“顾帅,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蚯蚓,天上人间第一小神仙,他的人际超广。”
名字好怪,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冷笑话,蜜蜂小姐看见蚯蚓小姐在忧伤,她跑过去问,你怎么了啊?蚯蚓小姐抬起忧伤的脸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脸和屁股长得一样。然后蜜蜂小姐不解地问,请问,你哪一头是屁股,哪一头是脸?
“你好,我叫顾南风。”我礼貌地伸出手。
他没接我的茬,反而是猛扑上来,抱住了我。
我靠。
“你真性感,宝贝儿。”他贴住我的耳根说。
青禾揪住了他:“小样的,我诅咒你被爆菊花,整天勾三搭四的,别想了,他是有主儿的人。”
“真狠心。“他剜了青禾一眼。
小蚯蚓这才打住,临走,他摸了摸我的下巴,不无遗憾地摇头晃脑滚到舞池。两个人紧紧贴在一处,在眩晕的七彩灯光中,紧紧相拥。
这个半男半女的小蚯蚓,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才是天上人间的大神,这里来往上万的姑娘,无一例外,都会先拜他的门。他手里有上百家连锁美容中心,涉及整形等很多领域,他的学生,现在很多都为明星做化妆和造型,而他自己,更是上流社会的名人。他想推一个人上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后来,青禾通过小蚯蚓,认识了一杆导演,从而走上了曲折的演艺道路。
4
想见的人偏偏不在,不想见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就在我正准备离开之际。一抬眼就看到了挺着肚腩的老徐,他的揽着风骚异常的刘染,两个人正朝着我这边走过来。
靠,原来这一切早有预谋。刘染和老徐两个人之间本身就不清白,刘染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肉搏上位。那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刘染故意订了一些残次品原材料,然后在适当的机会,把产品混进已抽检的材料中,最后的一道工序只要让产品流出,就能够顺利地实施她的登顶计划。当客户纷纷把成品退回公司,造成的损失和处理的问题便推给我们市场部,一旦市场部的调查结果和处理结果让客户不满意,董事会可是随时把我撤下去。
我和刘染并没有过节,那么她的所作所为,不单纯只是针对我个人,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当初,她以为上任市场总监走后,会轮到她,没想到却迎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