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踏进店堂,屋里的气氛便是一紧。
自古正邪不两立,何况双方还有血海深仇。
霎时间,方天翼伸手摸向桌上的包袱。
雷震深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
扛鼎上人瞳孔微缩,便是那巨人核桃,也是呼呼的喘了几口气。
花闭月神色一正,不知为何,眉宇间却有些疑惑之色。
便是顾青松也是停下杯来,旁边的岳宁,神色也未见得轻松。
左判官将各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却是夹眼笑道:“没想这荒村野店,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虽说道不同,比相为谋,但大家都是三清门下,又何必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呢”。说话间,已缓缓在卫子衿对面坐了。
她这一坐,方位极是取巧,正好背对着门口,拦住店中众人,竟是以一人之力,守住门口,言辞虽是嘤嘤而笑,却是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众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名动天下的左判官,竟会这么大方,平白放过这许多仇敌,正不知是何用意,却见她转头看向卫子衿,淡淡道:“卫兄,跟我回北邙山吧,所有的事情,我一肩承担”。
这一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没想到左判官亲自现身,竟是来请卫子衿回北邙山。
顾青松与岳宁对视一眼,心里不由暗暗佩服左判官的气度,为了一个卫子衿,她竟然能轻易放弃这店中许多仇敌。
卫子衿却微微一笑道:“多谢左判官美意,不过,我十年前便已反出北邙山,此时,却不是回北邙山之时”。
此话一出,店中众人心里顿时升起好大一团疑云:“听卫子衿话中之意,十年前他反出北邙山鬼派,只怕事出有因,却不知是何原因,让这惊才绝艳的人物反出北邙山鬼派?而他最后一句,好似与什么人有约一般,此时,却还不是见面之时”?
左判官尚不及说话,却听外面一人恨声道:“判官,何必与这叛徒废话”。
众人听这声音又尖又利,好似锈刀在石上打磨一般,语意中更是充满了一股怨毒之气,令人闻之不由从心中起一阵寒意,想必是方才受伤的四殿五官王。
卫子衿忽然举杯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卫子衿从来就不属于何门河派,也从来不是谁的手下,五官王这叛徒之言,不知从何说起”。
卫子衿从进门到现在,都是潇洒落寞,偶有几语,也只是随口而言,这一句话,却是说得掷地有声,霸气外漏。
卫子衿十年来浪迹江湖,潇洒随意,放荡不羁,淡泊落寞。此时重重围困之下,反而激发出当年单人支剑,会尽天下英雄的气概,气势凌压而来,豪情何止万丈!
五官王被他气势一摄,竟是诺诺的说不上话来。
便是店中众人,见他重伤之下,尚有这等气概,心下皆是又惊又佩。
左判官岂是易与之辈,眼见卫子衿气势惊人,便是五官王也答不上话来,不由得眼中神光一闪,却是一团和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卫兄就算不是北邙山的人,却也与北邙山一脉相连”。
众人此时方知左判官的了得,她轻轻一句话,不仅将卫子衿的霸气无形化去,更让卫子衿心念旧情,出手难尽全力。
卫子衿潇洒一笑道:“左判官,就是左判官,达观通透,如此对手,世所难求,否则,卫某也不会去而复返,专程在此恭候”。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好不容易杀退三位殿主,却是不脱重围,原来他早知左判官已然来到,正所谓: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想他重伤之下,如何能敌左判官,不如退回店内养精蓄锐,奋力一击,如此气概与才智,难怪身为敌手的左判官,也要赞上一句。
左判官淡淡道:“卫兄可知此地名为绝神谷,与乱神剑的外号颇有冲撞,只怕于君不利”。
卫子衿泰然自若:“那又如何,卫子衿向不信神佛”!
“好一句向不信神佛”!左判官长笑一声道:“卫兄快人快语,我若是再婆婆妈妈,岂不让北邙山徒自让人笑话”。
此话一出,店中气氛便是一紧。
顾青松与岳宁对视一眼,均想:“这只怕是挑战了吧”。
屋中人人屏息静气,一个是名动天下,北邙山的第二号人物左判官,一个是不世奇才,年轻一辈中超一流高手,这两人一战,只怕是江湖中难得一遇的好战。
一时间,人人侧目,都要看左判官如何与卫子衿对战。
屋中忽地一下变得安静起来,好似门外的风雪,也一下停了。
方天翼眉头一皱,心中莫名一惊:“好安静”。有心想动,不知为何,手脚好似有千斤之重,竟是动弹不得。
便是雷震,也好似微微有些把持不住。
顾青松心头一叹:“在出手之前,杀气便被完全地隐藏起来,周围方才变得这般超乎寻常的安静,这两人的实力------”!
花闭月看了一眼卫子衿,心中却是有些担心:“他先前进店之时,已然受伤,其后,又与北邙山三位殿主一战,伤上加伤,而此时此刻,他的对手,偏偏是名动天下的左判官”。
扛鼎上人也是眉头暗皱,似也在猜测着这一战的胜负。
那巨人核桃,则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也好似有些受不住这安静的气氛。
顾卿云则紧紧抓着岳宁的手,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看向那小孩,心中却盼着卫子衿能胜。她虽不识得卫子衿,但那小孩与她年纪相若,此时局势险恶,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
一时间,店中人人心中惴惴,倒是那小孩子,一场好睡!
眼看得,再有几息之间,双方便是一场好战,哪知众人这下却是料错,左判官忽地淡淡一笑道:“我与卫兄一脉相承,不到迫不得已,我实是不想兵刃相向”。
卫子衿知她此话必有下文,以她的智计与谋略,必是极厉害的后招,不过,自己此刻身受重伤,若然强行动手,只怕也难敌左判官,更何况,外面还有三位殿主虎视眈眈,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念及于此,展颜一笑道:“判官,意欲何为”?
左判官言笑嘤嘤:“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枰中虽静,自有烽火,棋枰之道与武道最为接近,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我与卫兄,何不以棋相较一局”。
卫子衿愕然道:“下棋”?
店中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心里也是暗暗奇怪:“不知这左判官,究竟在玩什么花样,此时此刻,竟还有闲情逸致,与卫子衿下棋,难道是自诩棋力定然胜过卫子衿,有十足的把握胜过这一局”?
却听左判官点头道:“既是以棋相较,当然得有些彩头,卫兄若然胜了,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门主那里,我一力承当,不过,卫兄若是败了,便得跟我回北邙山”。
众人顿时恍然:“这一局,看似公平,实则不然,卫子衿若是胜了,北邙山鬼派最多只是名誉扫地,没什么实际损失,而左判官一胜,卫子衿重回北邙山,平白使北邙山鬼派得到一个绝顶高手,实力岂不大增”。
此刻店中众人方才明白左判官心计之工,城府之深。
一时,人人侧目,要看卫子衿如何作答。
卫子衿忽地眉头一挑,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棋枰之道,如此,卫某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