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县的规矩,但逢喜事必开流水宴,所谓流水席,就是客人多得像流水一样冲涮着桌上的好酒好菜,一批空腹的客人来了,一批吃饱喝足的又走了,铁打餐桌流水的客!
就这样,足足要大摆三天三夜,才能张显主人的热情好客与大气豪爽。
邛县这里没有周家的根,但入了乡就得随俗,这流水宴不摆,肯定是不行的。
周志看着院子里一百多桌客人吃得满嘴流油,心里乐滋滋的。
“瞧你那傻样,跟你自己结婚似的!”霓菲儿在周志身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却能看出她其实也挺高兴的。在酒店里,海岛上,又或者是教堂里,她参加过许多奢华婚礼。但像今天这么接地气的,倒是第一次参加。
周志见她的眼里冲满期待,打趣道:“要不我俩办的时候,也走流水宴?”
“滚!”霓菲儿红着脸就朝李香草的房间跑去。
正席在第三天,这两天按规矩周二是不能跟李香草见面的。周二热情地招呼着邛县当地的百姓及一些小老板。这些人平时跟周家没什么往来,但是吃酒席这东西并不需要太熟,送个一两百块,带着全家老小吃个两三天也不是不行。
自打从红包里检查出来报纸后,周二还是一如即往的热情,就说明周家两兄弟是个实诚人。
有这种看法的,只能说明不太了解周志,把这些龟孙子找出来,不把他们屎给挤出来,他就不是周志。
何启生赶了个午饭,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他这位大人物就来捧场,这可让周志大吃一惊啊。
而在他身边的王上元一如即往地严肃,好像有很重的心事。看他们这一前一后的身位,周志不难猜到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让这位曾经刚正不阿的捕快头子终于找了一座不得了的靠山。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两个大人物一上前,周志也只得弯着腰上前应付,因为在他们面前,周志永远都像见不得光的生物。
何启生红光满面,见了周志连连摆手,“别来烦我,让我先找个空位了虽上两杯,可把我馋坏了!”
老头子可是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立马跟一堆泥腿子打成一遍,菜还没吃两口,酒已经下肚两三杯了。
也许是受了环境的影响,王上元的脸色看起来不再生硬,把手里的文件袋交给周志,“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人情债还清了,我看连谢谢都不用说了吧?”
周志接过文件袋,里面的东西还挺有分量,在大腿上拍了拍,笑道:“王sir,你以为人情这么好还?不过你帮我查查是谁在送我大哥的红包里塞的报纸,我们就两清,你看怎么样?”
王上元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的笑了笑,“你老爸给我取的外号叫猎犬,可我也不是你们家养的,你小子亏心事做太多,人家不报复一下,怎么叫你来我往啊!”
周志见他那张死人脸难得放松一下,试探地问道:“你老哥把同行得罪了个干净,我也没见你愁眉苦脸,有些日子没见,你怎么跟打牌输了几百万一样啊?”
王上元跟周志他爸算是一个辈份的人,自然不会跟一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小子鬼扯,不过他也的确需要人倾述一下。
“你信因果报应吗?反正我现在不信了,周道同整天不干好事儿,生个儿子健健康康,还找了个大明星的女朋友。我整天忙着为民除害,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却有问题,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王上元说到最后有点激动,已经开始在包里找烟了。
周志适时地递了根烟给他,心想,孩子健不健康跟因果没关系,跟身体就一定有关系。
他王上元整天忙着抓坏人,抽烟提神,饮食没规律,加上个老来得子,像他这种身份的肯定也不可能找个十九二十岁的年轻女人,那么母体再是个高龄产妇,生个有问题的孩子那就再正常不过了,那个学名应该叫什么“高危妊娠”吧?
周志不是没事儿找抽型,所以这些话肯定是不会乱说的,只能安慰道:“放心吧,嫂子跟孩子都不会有事儿的,医疗设备再先进,也有看不准的时候。”
王上元的压力太大了,不论是家庭还是工作,最近都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当一个正直有担当的男人本来就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儿。当他把话说出来后,再听周志安慰两句,似乎好受了些。
“嫂子个屁,叫阿姨,没大没小……”
“你儿子生出来管我叫叔,我叫你老婆阿姨,他该叫你老婆什么?叫姐?”
这两个天生的死对头居然还会在一起开玩笑,猫跟耗子做朋友的事儿,还真不多见。
周志不会把这种微妙的关系看成是和平公约,相反,越是像现在这样,他才越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人家的战术很可能是打入敌人内部。
当年猎犬缠着周道同的时候,以周道同手上的实力,至少可以让王上元消失一百次。讽刺的是王上元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周志明白,他老爸一直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脖子上悬着的一把铡刀,警醒着自己不要干灭绝人性的事。现在的周志,只是做着跟他老爸当年相同的事而已。
该说的都说的,该还的也还了,老头子抹着嘴上的油,满脸通红地吧唧着嘴,“小志啊,我走了,有些话我这老家伙还是应该多句嘴,不然明后两天你忙起来就听不进去了。”
周志躬着身子,把耳朵伸过去,“您老请吩咐!”
“邛县这塘子太小,稍有点动静,风浪就很大,你折腾得差不多就得了,难道还真想一统江湖不成?今天你能收塞报纸的红包,明天就能收花圈,行了,再说你又该嫌我烦了,我可不想喝给钱的酒!”
老头子丢下爽朗的笑声走了,王上元肯定是得跟着的,虽然没吃一口饭,但底气还是很足,“别做得太过份!”
周志给了一个“放心”的表情,目送他们远去,然后面色急转直下,“高进,把人给我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