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坐在那里，桌前一壶茶，她很淡定地看着白起，衣着也没了平日的外露，一身精致端庄的素服，也没有任何头饰，瀑布般的黑丝直垂腰际。一脸默然的神情在白起看来十分陌生。
“等你很久了。”她斟茶，“茶水都凉了。”
一支金钗飞过来，正插在月娥斟茶的右手边的桌上。月娥举起自己的手，小指慢慢渗出血来。
白起大踏步走上前来，也不看她，盯着插在桌上的金钗，“可认得这支钗花？”
“认得。”
“哪儿来的？”
“你母亲那儿，准确说是从你养母那儿。相信你已经猜出来了，七年前的那场灭门大火，跟我有关，那支金钗是杀你母亲后拿出来的，先杀人，后放火，所以才一个没逃出来。”她稍作停顿，用纱巾缠住自己的伤口，接着说，“我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因为那时我还年轻，有愧疚之心。”
白起没想到她回答得如此干脆，他更希望她能编造点什么出来哄骗她，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误会。他握紧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随即拔出那支金钗，上前握住她的脖子，金钗比在她的太阳穴，只需一用力，他就能报灭门之仇。
老头紧张地看着僵持的他们，突然一股风，一个白影跳出来，自己就被掐住了喉咙。老头睁圆了眼睛，定睛一看，竟是那位假白起。还是一身御医的打扮。
“你到底是谁？”老头从扼紧的喉咙里艰难地蹦出这个问题。
“呵！时间仓促，忘了换身份。”假白起揭开自己的假面皮。
“李公子！”正是那位整天游手好闲，留恋烟花之地的礼部尚书家独子李若。
老头有点慌乱。局势越来越混乱，掩藏身份的李公子，七年前的灭门大火？八年前的王灵月跳河自杀，她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会帮武后做事，为什么放火灭白起全家？
老头劝白起，“你冷静一点，很多事情还没问清楚。”
“哼”月娥冷笑一声，“三爷爷，你命可真大，能在天后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月娥给了李若一个眼色。李若放开了老头。
“你，我以为你把我忘了……”老头胡子抽抽。
“放心……你们王家的大恩大德，月儿不敢忘。”
老头不说话了，低头沉默。
月娥对白起说，“我只不过是替人办事，当年我也就十五岁，那不过是锻炼我的一个靶子。你就不想知道你娘亲为什么招来灭门惨祸？”
白起的手松了些，他知道自己一头雾水，背后的实情自己想调查，都无从下手。
白起放开月娥，“为什么？你替谁做事？你跟赵起牧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替武后做事？”
月娥轻笑一声，端起冰冷的茶水喝了一口，“想知道答案？你得先替我做件事。”
“你……”
“我是替人办事杀了你的亲人，我不做，其他人也会做。所以终归到底，他们的死是自己的原因，这七年我对你的照顾，也抵消了我对你的愧疚，现在开始，我们互不相欠。你现在要知道答案，按照江湖规矩，我让你办事是公平的。”
多么陌生，眼前的女人，耳旁的口吻。
“好！什么事？”
“你们不是在找那个女人吗？接着找。”
“魏婉君不是在赵起牧手中吗？”白起又想起那晚她和赵起牧因为魏婉君的暧昧争吵。
“她现在不在我们手中，据可靠消息，去了塞外漠北的方向。赵起牧已经起身前去，你和三爷爷协助他，只要把女人带回来，无论死活，就算完成任务。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你知道，单凭你的能力去调查，你连从哪儿下手都不可知，毕竟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相关的证据和线索，那时的你找不到，现在的你……更加找不到。”
白起沉默，算是答应了。
月娥大概知道了白起的意愿，转而看向李若。李若会意，立马拿出一个金晃晃的腰牌，递给白起。
月娥说：“这是你的身份，三品御医。你在外面混的日子，我让李若扮作你在宫内赢得一个一官半职，有了它，无论是宫里还是漠北，还是一路的驿站，你都方便些。赵起牧会一路给你们留下暗号，漠北气候多变，地形很复杂，你要注意……”这些语气，像是从前白起出去之时，她对他的唠叨和关心。
白起有些不想听，说：“我会把魏婉君带回来，希望你说话算话。”他把腰牌收起来，转身往外走。老头跟上他。
月娥在背后望着他远去，踏出大门，拐了弯儿，再也看不见。
李若看着她，“舍不得？”
月娥不理他。
“你把他骗到漠北，到底是为了帮赵起牧呢？还是支开他远离这个危险之地呢？两个男人，你知道自己更爱谁？”
“闭嘴！”
“若你能待我有他们的一半好……”
“不要在我这里装纯情！你不是自愿加入进来的吗？你不是为了你们李shi家族吗？如果他不是你亲哥哥，我早就把你杀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他不是我哥，他和他那个贱命的娘，害得我母亲一辈子受冷落，害得辛辛苦苦养我的奶奶抱憾而终。我从来不认他是我哥……”
“谁要关心你的家族历史？现在武后当政了，你们李家曾经反对过她，为了你的礼部尚书父亲大人的脑袋，为了你们李氏的几百条狗命，我奉劝你赶紧给我滚，滚回去告诉你父亲辞官逃命！”
“你就不能在武后面前替我父亲求求情？”
“那就请你给我闭嘴，不要在这儿跟我讨论我自己的决定！”
李若被呛得无言以对，气愤地走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