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勇的话，完全就是骂人不带脏字的。
“你——你们懂个屁！”王智扫了廖勇一眼，不敢对他发横，只得伸手指着李明亮的鼻子说道：“班长一个人找区队长，那叫反映情况，表示个人不同的意见，就算错了大队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现在好了，你们一块起哄，知道大队会怎么看吗？那叫聚众闹事，对抗首长，你们不是在把班长往火坑里推吗？”
王智的话，让大家觉得他在强词夺理中，又有几分道理，忍不住都转过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雷啸天。
雷啸天面无表情，但心里却象被王智重重敲了一下。
的确，不管是地方还是部队，当领导的最怕、最恨的，就是聚众闹事。
雷啸天原以为自己的行为会引起大队的重视，从而敦促耿立勇改变对新兵粗暴的态度。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王智的话是对的，也许这次的一时冲动，将会影响自己整个军旅生涯的进步。
“滴——”一声哨声过后，过道里传来值班区队长的声音：“小值日打饭！”
雷啸天像是从梦中被惊醒，扫了大家一眼，问道：“今天谁值日？”
“我。”廖凯说道。
“还不快去打饭。”
“是。”
等廖凯一溜小跑出去后，雷啸天从马扎上起身，也跟着出去了，不过他不是到食堂，而是朝二楼的大队部走去。
他刚刚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十三班班长刘红艳也是该班的小值日，正准备到食堂打饭，看到他上楼后，用略带责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那意思像是说：你刚才怎么会那么冲动？
雷啸天苦苦一笑，没有吭声。一是无话可说，二来在营房里，他也不敢与女兵说话。
虽然已经作出不对雷啸天进行处理的决定，但大队长和教导员还是决定要找他谈谈，在此之前，他们先找了区队长耿立勇谈话。
耿立勇对新兵严格要求的工作态度没有错，问题是对于入伍刚刚十天的新兵来说，无论是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不可能跟得上部队的节拍，尤其是在铁的纪律和这些新兵大脑里所谓的“道理”之间的冲突，还需要有一个磨合过程。
耿立勇并没有要求严厉处分雷啸天的意思，他也是从新兵连过来的人，没有上过军校的他，就是凭着对自己超乎寻常的严格要求，和不怕苦、不怕累，敢于挑战任何困难的拼命精神，被破格提拔为干部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三个男兵新兵区队长中，其他两个区队长都是中尉，而他只是少尉的缘故。
因为不是军校毕业生，他的起步比别人低。
在训练新兵的第一年，耿立勇也犯过错误。
当年，他与一个女新兵谈恋爱，如果不是大队长和教导员力保，他早被勒令当成义务兵提前退役回家了，部队有明文规定，干部是不能与士兵谈恋爱的。
好在他的新兵女友很争气，新兵训练刚刚结束就考上了军校，他们才得以继续保持恋爱关系。
因此，当教导员把雷啸天的档案放到耿立勇面前时，他已经明白了两位首长的意思。
他没说什么，只是提议把雷啸天降为副班长，让王智担任四班的班长。
新兵班长其实没有任何任命，只是根据档案和政审材料由区队长指定的，撤换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他们商量此事的时候，雷啸天在门口大声高喊“报告”，在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进了大队部。
他没想到耿立勇也在，迟疑了瞬间，他举手向他们行了个军礼。
按照部队的条例条令，作为士兵是不能越级反应问题的，尽管在王智的提醒下，雷啸天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来大队部是为了承认错误的，但看到耿立勇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
来大队部之前，他应该先到区队部去承认错误的。
因为在操场上的态度，耿立勇以为雷啸天是来告自己的状的，感到非常恼火，心想：操场上的事还没完，你居然还敢来大队部告状？
“对不起，大队长、教导员、区队长，今天是我头脑一时发热，当面顶撞了区队长，给部队造成极坏的影响。”雷啸天诚恳地检讨道：“虽然我没有怂恿任何人，但班里的战士们，因为受到我错误行为的感染，而采取了错误的行动，一切责任在我，我接受部队的任何处分！”
雷啸天的话，让耿立勇微微松了口气，心想：知道错了就好。
大队长没有说话，教导员走到雷啸天面前，问道：“你知道部队会给你什么样的处分吗？就你上午的行为，部队完全可以把你退回地方去。”
雷啸天一听教导员的话，犹如被人当面打了一记闷棍，脑袋“嗡”地一下大了。
一个被部队退回地方的人，将会受到社会怎样的误解和歧视，雷啸天完全能够想象得出。
镇里和县武装部的领导，本来希望把他送到部队经过一番锤炼后，回到家乡能有一份正式工作，现在要是被部队处理回家，他根本就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他很想开口哀求教导员留下自己，但又担心出了这种事，自己的去留恐怕连大队长和教导员都说了不错，团部要是决定把自己退回的话，谁也帮不了自己。
雷啸天瘪了瘪嘴，没有吭声，眼泪已经盈眶了。
“如果部队把你退回去，你有什么打算？”大队长突然问了一句。
“到南方打工去，”雷啸天说道：“家乡我是无脸再回去了。”
雷啸天的故乡云岭在江南，他所说的南方，指的是广州、深圳或者海口一带。
这时楼下传来集合吃饭的哨声，大队长说道：“先去吃饭吧！”
“是。”
雷啸天不愿立即离开，还想解释什么，但大队长下达了命令，他不能不听，只得向大队长、教导员和耿立勇敬了个军礼，带着沉重的心里包袱，跑步下楼来到操场上，与战友们一起列好队，在值班区队长下令之后，才逐一朝食堂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