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剩下曹家三口。曹母表情凝重，曹磊满脸愁云。屋内，气氛别于往常，悄静，沉闷，没有一点活气。这娘儿俩，怎么搞的，客人一走，倒来了情绪，板着个脸，不声不响，跟哑巴似的。
“嘿！你娘俩，和谁制气呢，这是？”曹父奈不住寂寞。
“没甚。有点累了。我回宾馆休息休息去。”曹母满脸愁容，淡淡的说完，便转身走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曹磊朝父亲努了努嘴。
“臭小子，你惹得吧？”曹父问。
“我妈就那样，总是对我不满。”
“万事皆有缘由。你没有错，她能那样儿嘛！老实交代，怎么回事儿？”
到这份儿上，说，还是不说？曹磊有些犹豫。虽然他清楚，父亲是个开明之人，但是，父亲的病尚未痊愈，说出这事，万一惹他生气，影响了病情，岂不是节外生枝嘛！罢罢罢，还是不说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瞒一时是一时。等病好了，再与他老共商大计。
“没什么事。更年期呗。待会儿我‘哄哄’她去。”曹磊轻描淡写，想敷衍了事。
所谓哄哄，无非是给母亲说说好话，认认错。说好话可以，认错，就意味着妥协。妥协？对不起，免了。这两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实施起来，会葬送一切，爱情，幸福，以及他可爱的雪儿，都会被妥协掉。“哄哄”用在这里，只是缓兵之计，说给父亲罢了。对付母亲，他实在是头疼，想不下万全之策。他曾答应雪儿，慢慢说服母亲。可是，母亲是个难缠的主儿。她对雪儿的偏见根深蒂固，根本听不进你的劝谏，也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在这件关乎他终身幸福的大事上，母子俩称雨道晴，很难说到一块儿。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争取父亲，与父亲结成同盟，来慢慢劝说母亲。那么，父亲会是怎么个想法？又会持何种态度？看着父亲，曹磊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他真想坐下来，与父亲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希望他能理解儿子，支持儿子，助儿子一臂之力。可是，父亲现在却被疾病所拖，谈及此事，未免有些大逆不孝······
“行喽，别瞒啦。看你那样儿，心事重重的，一点也不实诚。”曹磊的表情，实在是瞒不过父亲的眼睛。
“爸！看你说的。从小到大，儿子甚话不给你说！甚事不跟你商量。只是——只是······”曹磊欲言又止。
“只是甚？”
“怕你生气。”
“生个鸟气！老子气量大着呢，是那小鸡肚肠的人嘛！”
事已至此，无需隐瞒。坦白吧。听其言，观其色，见机行事，在他老人家面前注意分寸就是了。曹磊心想。
“我谈女朋友了。”
“好事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曹父满脸笑容。
“不是笑笑。”
“甚，不是笑笑？”曹父的双眸，蓦然一瞪，甚是错愕。
“嗯。”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妈生气。你和笑笑，从小玩到大，形影不离，兴趣相投，受教育相同，家庭背景相同，都说是天生的一对儿。两家大人也都有这个意思······唉，没想到。”
“我和笑笑，无非是兄妹之缘，朋友之情，与风月无关。”
“毛病！甚风月不风月的。你们年轻人就道道多。”曹父停了一下问，“那与风月有关的是谁？”
“雪儿，就是刚才来看你的那个。”
“怪不得你妈刚才语无伦次。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了？”
“嗯。她坚决反对。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感受。”曹磊眼巴巴地瞅着父亲，“您······”
说到这里，曹磊干脆把您字后面的话省略了。这种省略，像是个圈套，诱导着父亲往里面钻。
父亲不语，进入沉思。曹磊焦灼不安，期待着父亲的反应。一秒，两秒，时间过得真慢。只是片刻功夫，却让曹磊觉得十分难熬。
“看外表，这个姑娘么，还行。漂亮，文静，入眼。家境怎样？状况如何？”
谢天谢地。看来，父亲并没有排斥雪儿，他对她的优点肯定之后，又在做进一步的了解。见此，曹磊不禁心里一悦，清了清嗓子，大着胆子继续说：“嘿嘿，家庭一般。母亲病退，父亲下岗，还有个弟弟，大学刚毕业。”
听罢，曹父双眉一蹙，剜了儿子一眼：“嘿嘿个屁！一般，这是一般？！难怪你妈生气。”
“你看你，不说吧，你说我瞒你，说了吧，你脸色立时就变了。好了，好了。不说她了。”
“少跟我强词夺理。这是大事，必须从长计议，认真对待。”
“我喜欢她。我妈不同意，您又不高兴。正因为我是认真的，才对你们说。可是······”
“唉，小子，这事也不能怪你妈，她有她的理由，笑笑长相好，工作好，家庭好，父亲又有实权，你的工作还要指望着她爸呢。”
“爸，我妈封建，你怎么也这么封建。现在都甚时代了，还有这个思想？！我对笑笑，真的没有那种感觉。强扭的瓜不甜，难道这个理儿您不知道！”曹磊顿了顿，“至于工作，大可不必担忧。这次公务员考试，我考得也不错，现在就等着面试和政审。政审，咱家都是党员，没问题，能过关。面试么，分三个组，以抽签形式进行。考生抽签确定分组和进场顺序，考官抽签确定在那个组。这样，便能防止考生和考官事先串通的情况发生。并且还是当场打分。你瞧，这多么公正，咱还怕甚！我感觉没问题，能录了。你老就好好养病，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曹磊有理有据，耐心地劝慰着父亲。
“唉，孩子，你初出茅庐，太实在。社会，复杂着呢！”
“不管怎样，我与雪儿已经分不开了。我俩的感情，就像书上说的那样：匪石匪席。我绝不会为了工作，而牺牲了爱情。那不靠谱。打死我都做不到。”
“诶，不对呀。”曹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刚才你说她弟弟大学刚毕业，这么说，她弟弟和你是一届，她比你大咯？”
“哦，大三岁。”
“真拿你没办法。”曹父摇了摇头，做无奈状。
父亲的话，模棱两可，没说反对，也没说赞成。这对曹磊来说，已经是一个突破。他就像是抽到了上上签，很满意。最起码，在争取婚姻自主上，父亲没投反对票，说不定，争取争取，还会投赞成票，甚至，还可以同自己并肩作战，一起攻克母亲这座堡垒。满意之下，他心里还存有芥蒂，让他很是担心：雪儿的情况，他没有和盘托出，娶一个有婚史的女人，父亲会不会介意？知晓后，又会是什么反应？······烦！真烦！不想这些了。曹磊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人有时候很矛盾，刚从这个思绪中出来，立马又会钻进了另外一个思绪。曹磊就是这样。他不由地又想起了雪儿。离别时，她被母亲搞得泪眼婆娑，情绪低落，现在怎样？好些了吗？按理说，此刻，他应当陪伴在她的身旁，劝慰她，温暖她，用缕缕柔情，驱走母亲给她带来的一切不快，使她摆脱郁闷，走出愁苦，让心情舒畅起来。可是，有些事情却不能按照自己想象的去办。眼下，他们天各一方，他只有借助手机传去这份厚重的情愫。
他安顿好父亲，走出病房，给雪儿打去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pleaserediallater。”
两种不同的提示音送进曹磊的耳内。关机，怎么关机？哦，还在飞机上。曹磊摇了摇头，苦笑：他大爷的，真是急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