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而芳香。
摩根注意到自己身体的气味愈加浓厚了。这气味让他心烦意乱，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体内的病毒在不断加重。
他有气无力地躺在洞穴中，外面是陡峭的山道，穿过这里，他就能离开诺伊佩拉了。
我要快点到阿法利亚才行，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克伦特——在我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
就在几天前，他的手臂上出现了“紫色蘑菇”的斑纹，和之前在感染者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尽管他一直在试图使用炼金药水压制住病毒，但其作用也只能是减缓病情，让他多清醒几日，想要改变他变成僵尸的命运几乎是不可能了。
感染者，然后僵尸。
每一次呼吸都会感到疼痛，他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的呼吸，这样他才能多走一段路。现在他已别无他求，只希望自己不要这样白白死去，至少也要为诺伊佩拉的调查出一点力才行。
他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了。从昨天下午开始，这种状况就一直反复出现。一会儿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地睡去，一会儿又清醒过来，身体充满了力量。仿佛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诅咒。
不行，不可以！摩根听见自己吼道，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还有一段路要走，走完了，我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他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他的双腿好像失去了直觉一样，根本不听他的使唤。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坐在那里，身体斜靠在墙上。
不知道是几个小时前还是几十个小时前，摩根感到大地猛地颤抖了一下，似乎什么地方发生了塌陷。他心中暗想，一定又是那帮暴戾搜捕团搞的鬼。
不得不说，残破的身体虽然成为了摩根的不幸，但也为他继续调查瘟疫事件提供了便利。几天前，他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混进了暴戾搜捕团的实验室，看见他们在进行的一种实验。他们将白色的绷带缠在一个人的身上，两天后，那人就凭空蒸发了，只留下依然保持着人形的白色绷带。一个像祭师一样的家伙站在绷带面前口念咒语，然后那人形的绷带便活了过来！
摩根从没见过这么邪门儿的事情，只是估摸着可能是一种黑魔法。
如今，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诺伊佩拉的瘟疫和人类没有多大关系，尤其是和德洛斯帝国没有什么瓜葛。造成这次事件的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第六使徒狄瑞吉。但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要等其他人去寻找答案了。
他抬头望向洞穴之外。那里的诺伊佩拉寂寞幽森，没有了当初的热闹，犹如一座鬼城。高低起伏的地下山脉，似乎只是想永远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受任何打扰，然而，这世界终究无法安宁，只要野心家存在一天，和平就只能是幻想。
摩根想，暗精灵本是与世无争的种族，如今居然也被逼到了这一步。既然一味忍让也会受到伤害，那就只能起身反抗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工具箱，里面有一本灰色的实验记录册。他在心里发愿，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交到克伦特的手中。
————————————————————————————
一路上，米歇尔三人谁都没有言语，目光不停扫视着周围。已经越来越接近内城的中心位置了，感染者也随之增多，为此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克伦特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在米兰的治疗下已经不妨碍一般的活动了。此时，他手中握着莉斯的人偶，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她能保佑摩根逃过此劫。
虽然他也知道那希望非常渺茫。
“米歇尔，我们……”克伦特吞吞吐吐地说。
米歇尔回头看着他，鹅黄色的眼睛里充满理解：“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现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不必感到可耻。”
克伦特鼓起勇气说：“我们真的能行吗……我是说，我们真的能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吗？”
米歇尔一脸莫名其妙，继续往前走：“你到底在说什么？”
克伦特欲言又止，好像心中堵住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但我实在看不见我们还有什么希望。没有人会来帮我们。”
米兰打趣地说：“别担心，有暗黑骑士帮我们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米歇尔挠了挠头，也跟在呵呵直笑。“这个笑话有点儿意思！”
然而克伦特可没心情开玩笑。他依然在等着米歇尔的回答。
米歇尔看见他还在注视着自己，便说：“年轻人，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称为‘五圣者’吗？不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多么强大，也不是我们拥有多么高尚的品格，而是因为在‘暗黑圣战’时期，我们承受了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绝望。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也不管前方等待我们的是死亡还是折磨，我们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念。那时承受的压力比现在可大得多啊。”
克伦特依然注释着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老前辈，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可以想像吗？”米歇尔接着说，“我12岁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变成伪装者，然后被人杀死。”
克伦特说：“真是遗憾。变成伪装者就不可能再治好，死亡反而是最好的归宿。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米歇尔回头咧嘴一笑：“我不需要安慰，因为我早就释怀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克伦特点点头，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时，他看见米兰偷偷瞄了米歇尔一眼，然后慢慢向他靠了过来。
“克伦特，以后别在提这事了。”他小声地说。
克伦特以为提到了米歇尔的伤心事，可他走在前面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于是他疑惑地问：“为什么？”
米兰贴在他耳边更小声地问：“你知道谁杀了他父母吗？”
克伦特茫然地摇了摇头。
米兰用手轻轻一指米歇尔：“正是他本人。”
克伦特吃了一惊。父母变成了伪装者是一件非常让人心痛的事情，怎么会……伪装者对这个世界危害极大，必须要铲除，但即使这样恐怕也不会有哪个孩子能忍心自己下手吧？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啊！
他看着米歇尔的背影，顿时觉得他高大起来。这个“年轻人”果然和自己有很大的区别。神将不老的容颜给了他并非毫无道理。他经历过什么样的磨难，遭受过什么样的打击，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吧。他看似平静的表情下面到底埋藏着怎样的情感，谁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