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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章十三.盛宴(七)

当田中太竹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坐在了石椅上。

他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方正宽阔的石桌环坐着一些名字让人心惊肉跳的人物。

但田中太竹没有细看,他挤出笑容,向不远处更内测的一桌坐在紫菀寺守正身旁的田中白月示意自己已经无事。田中白月回以松了一口气的微笑。

待田中白月重新融入那一桌的交谈后,白裙侍女正好给每人呈上了一石盆无色无味的汤汁。再难以抑制口舌之欲的田中太竹喝下了一口汤,细碎的思维顿时荡然无存,极致的快感缠绕灵魂。

田中太竹是怎样的人呢?

这不重要。

田中太竹笑了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笑了起来,他看见号称永恒王朝的泽源老头喝下了一口汤,浑身激烈的颤抖。

田中太竹从哪里来呢?

这不重要。

田中太竹笑出声来,他又喝下了一口汤,宴会充满了炫目的光辉,点点的光辉粒子从每一份食物上蒸腾,在人们的脸上飞舞。右侧的王家之主开始了舞蹈,癫狂的舞蹈。

田中太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这不重要。

田中太竹放声大笑。他捧起石盆猛灌,直到浑身湿透,而他们这一桌的人都纷纷效仿。

快感哟,一个劲儿的往上涌。喝了多久呢?二十分钟还是二十年?宴会里的乐声人声笑声碰撞声流淌声仿若长枪,一百把长枪不间歇的对着耳膜穿刺。

田中太竹笑着,向光的粒子伸出手,粒子轻轻的触碰指尖,甜蜜的电流从指尖流窜,让他和成家的老太组一起尖叫起来。

快感哟,簇拥着灵魂,冲出了天灵盖。

灵魂消失了,思维消失了。

只剩下力量。

那力量,抚平巨浪。

那力量,把新生的朝阳从深渊里捞起。

那力量,如同波纹,从身体里扩散,响彻世界!

田中太竹看见了神的羽翼,他用模糊的声音笑着,伸出手,想要拔下神的发丝。奥尔威家的主母一定也看见神。否则她何至于带着痴呆的笑容欢笑。

可是神的发丝永远在触手可及之处的稍远处。

田中太竹蹦跳着,努力着,尝试着。

他知道那力量来自于神的发丝。

因为世界在他耳边低语。

神的发丝。

是爱。

爱。

原来这就是爱!这就是清晰可闻的爱意!原来世界竟是如此温柔的爱着田中太竹!

当田中太竹终于感到疲惫后,他已经瘫软在了椅子上,完完全全透支体力的疲惫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意犹未尽的快感又在灵魂深处晃荡,让他残留几分满足。

“啊,这就是宴会最让人期待的东西。渗进点滴夏汁的龙须汤。”泽源宏马满面红光,丝毫不在意身上湿淋淋的衣衫,腆着肚,烂泥一样窝在石椅上喘息着说。

“夏汁?”田中太竹抬起了头,衣衫粘乎乎的紧贴肉身,这并不舒服,但衣衫上隐隐有刚刚销魂汤汁的味道,所以田中太竹并不在乎。

田中太竹费力的转动脖子看了一下杯盘狼藉汁水横流的大厅,不久前还衣冠楚楚的人们神情狼狈,傲慢与神气尽皆失去,只顾着回味刚才的欢愉,丝毫不在意形象,活像一群暴食垂死的乞丐。

“夏汁。只有在活火山的深处生长的龙息木结出的果实才能榨出天赐宝物。饮用一滴夏汁,便能倾听万物之声。田中先生你也一定感受到了吧?世界在耳边轻语的声音是何等的妙不可言。”泽源宏马舔着粗短的手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花费所有家产也想要更多夏汁。啊,紫菀寺的朋友,真是奇妙啊。”

真是奇妙啊。

田中太竹不由得点头。

“田中先生啊,你信神吗?”泽源宏马突然问道。

“…原本我是不信的。”田中太竹迟疑着说,他又想起了饮用夏汁,让被重力束缚的灵魂解脱的感觉。

“呵。呵。呵。我懂,我懂。”泽源宏马咳嗽着大笑,“每个紫菀寺的新朋友,都是这样啊。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介绍你加入盛宴的紫菀寺成员一定和你说过,神偏爱山羊,夏汁对吧?神奇的夏汁!神圣的夏汁!饮用夏汁,聆听神言!”

泽源宏马笑着笑着就从椅子上滚落,白裙侍女和在座的诸位宾客却视若不见—其中不乏泽源家亲密的好朋友。

田中太竹却也觉得不打扰在地板上欢呼的泽源宏马才是符合礼仪的。

因为夏汁的快乐又缓缓的在体内上升,让他几乎不想对周围投入一点注意力,有什么比拥抱世界更重要的呢?

夏汁残余的快乐一闪即逝。

还没听到声音的田中太竹重重的、长长的叹息。

这时候白裙侍女们开始呈上主菜。

可田中太竹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他只想要夏汁。

更多的夏汁。

在白裙侍女呈上最后一道洋葱汤后,大厅里安静了下来。田中太竹有些不明所以的打量。

钟声悠然荡漾。

“紫菀寺将在阴影中永生。”

巨大的咏叹声随之响起。。

紫菀寺的成员们与紫菀寺的朋友们接连起身,迷茫的田中太竹也被侍女恭敬的扶了起来,他本能的学着周围的人,把头深深的低下。

在铁灰色的沉默中,冰冷沉重的视线从田中太竹的右肩骨扫到左肩骨,然后又过了一段沉默的时间后,一个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抬起头来吧,诸君。欢迎来到紫菀寺!”

田中太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他看见一个面部线条有如钢铁的老人登上了不知何时搭建好的祭坛,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却依然有着让人腿软的威严。他背后站着一个待着面具的白裙女孩,从身高来看,她最多只有七岁。

他右手平端着方形的石盒,左手捏着纯白的羊的脖子,那羊用柔和而和善的眼神看着祭坛下的众生。

“其一,为吾神奉上白羊。”戴着面具的女孩背对众人,声音轻柔,却仿佛直传在座每一个人的心底,他们都听见了女孩的声音。

老人转身,缓步前进,走到祭坛的中央,那里有一个骨质的三米高拱门。老人将白羊放在了门下,羊沉默的站立,转身继续看着门外的世界。

几乎不像是羊了。

“其二,倾倒夏汁,庆祝吾神的新生。”

于是老人一点一点的倾斜石盒,浓白的汁水滴落到白羊的头上,打湿了白羊的毛发,可白羊却依然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世界。

田中太竹喉结剧烈的滚动,隔着老远,他似乎也能闻到那妙不可言的味道。旁边的紫菀寺的朋友们也俱是呼吸陡然加重。

夏汁滴落完毕。

“死亡即是新生!吾神万福!”女孩摘下了面具,放在了石盒里。

“死亡即是新生!吾神万福!”老人用毫无温度的声音说。

“死亡即是新生!吾神万福!”紫菀寺的成员们用激昂的声音说。

白羊不为所动。

老人将石盒放在了白羊的背上,就和女孩缓步后退。

白羊甩了甩头,转过身子,向那拱门走去。

消失不见。

老人转过身来,背脊挺直,他钢铁般线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用冰冷的眼神俯视大厅,犹如巡视封地的领主。

大厅里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诸位,又是新的一年了。”老人突然一笑,脸上紧缩的眉头和铜铁一样的褶皱舒展开来。本来站如铁柱的他现在看起来像一棵老松,让心惊肉跳的每一个人都回复了平静,“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让人遗憾啊。但是也多了很多新的面孔,真是让人欣慰呐。”

所有人都仰视着老人,整个大厅里都是敛着呼吸的安静。

“同样的,结算日更近了!”老人收起了笑容,声音高了不少,“这场永无妥协之战更近了!仔细了!诸君!那魔鬼的呼吸已经近在了耳畔了!是时候了,这场我们准备了4000年的战争,该结束了!披上我们的重甲,拿上我们的长矛,折断它的爪!挫掉它的牙!将矛尖插满它身上每一寸鳞片!告诉魔鬼,世界因你而永无安宁,你必将重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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