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顿了下，呷口酒道：“九五至尊的位置，再劳苦也是万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天底下哪个不垂涎，难道你觉得不好么？”
“你觉得好么？”她反问他，蹙起眉来细细沉吟，“高处不胜寒，冷暖各自知。把这世间的繁华享尽了又如何？再怎么尊贵无双，身在其位也照旧身不由己。这一生到底还是给自己过的，倘若全都交付给一个位置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有些意外，半晌曼声道：“人各有志，没想到你在不同的角度自有一套见解。”
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你别笑话我就成。我一个女人家到底眼皮子浅，再往深里说就不懂了。”
他笑笑，“何必自谦？我越来越觉得你平日里不哼不哈，其实聪明得很。”他举杯朝她抬了抬手，她莞尔回敬他，两人默默对饮了。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挑眉，无奈道：“说起天子，我三哥嘱托给我的任务我拖到现在还没办呢，那事情挺紧急的，他眼下在宫里望眼欲穿，怕是吃螃蟹都尝不出香了。”
她嘴里叼着百合片瞪大了眼，一下子忧心忡忡，“耽误了这些天不碍事么？你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明天回了杏林村就启程上路吧。”
宇文晏凌说句且看吧，回头冲店小二摆摆手，吩咐他换一壶烫过的花雕酒过来。转过头来，却见梨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问道：“怎么了？”
她唔一声，“没怎么。我只是在想，从杏林村再出发北上，我还要跟着你么？”
他皱起眉头，“不然呢，你想去哪里？”
“我不是想去哪里。”她低下头绞手指，嘀咕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世既然已经探寻明白了，再跟着你怕会拖累你。”
他面上一哂，似笑非笑，“首先，你的身世离水落石出还差得远呢。再者说，若不跟着我，你打算如何，再回香兰楼么？”他接过店小二递来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沉声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回那儿去了。”
她一怔，苦笑着叹道：“不回香兰楼我能去哪儿呢？无家可归的，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除了在舞楼就只有沦落街头的份儿了。”
他低垂着眼睫抿酒，淡然道：“作何想那么多？安生待在我身边就好。”
她捏住自己裙角，尽力笑得自如一些，“待在你身边到何时呢？毕竟你我总会有分别的时候，对不对？”她认真地看他，可是他不答话，只是隐隐蹙起了眉，不置可否。她移开视线，咬着槽牙说：“想来我该给自己尽快找个人家嫁了，小半辈子都是孤身一人，我再也不想过飘飘浮浮的日子了。”
他轻轻放下手里杯盏，半晌才沉声道：“嗯，无论你有何种打算，我都会竭尽全力为你周全的。”
她刚才说的话是赌气，期待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眉眼间波澜不惊，她只觉失落慢慢涌上心头，想扯出个微笑回应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