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边有一棵柳树,枝叶繁盛,柳枝低垂入水中,如万条垂丝。这柳树好温湿都生长在有水的温暖之地,想不到在此处竟也能见。吕清风暗暗称奇,同时又甚是惊喜,心想:“我正愁无柳枝布阵,真乃老天相助。”长剑一挥砍下一条柳枝,迅速隐身到潭边的一块石头下。他将柳枝折成七段,飞手“卟卟”几声射到潭边,形成七星北斗状。
他长剑斜挑,指向柳枝,勾划两剑。那七根柳枝迅速旋转起来,阵子上方渐渐聚起了一层水雾,水雾越积越浓,吕清风飞身越入雾中,身子淡淡隐去。这是蜀山的七柳隐身术,以柳枝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布。术书上说:“柳喜水,水傍,七星转位邀云雾。”就是说此法必得以柳枝在水边做法,才能化水成雾,遮掩己身。这七柳隐身术觉真当年曾见过白云子使用过,记忆犹新,此时见到吕清风折柳摘柳布阵手法干脆利落,深得阵法精髓,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夜幕渐渐笼下,那云雾夹在夜幕当中,似若有若无。觉真要不是亲眼瞧所见,却也看不出潭边有人来。他手执佛头杖,眼盯着水面,直待血神教的人跃出水面。
水面上平静无奇,只有飞流下击贱起的点点水花。吕清风虽身在云雾中,但眼前一切却瞧得清清楚楚,这便是七留隐身术的奇妙所在,敌方看不见我而我却能看到敌方。那两人进入水中已甚久,仍不见出来,吕清风心念一转,心想:“这两人最好在潭中遇到什么水怪,从此再无法脱身,死在潭中。”血神教的人个个心狠手辣,无恶不做,杀了很多正道人士。正道之士人人对血神教的人憎恨之极,攻守同盟中便有一条门规这样定:四大门派中人若见到血神教的人不问情由拔剑便杀。此时若神剑再落到血神宫之手,从此天下更无宁日。他看着水面,心里忽上忽下。
这潭中水清澈无比,潭子虽深却也瞧得到水下几米的地方,他站在潭边观望,忽见一道黑影划向水面。他长剑执在手,脚踏七星位,手捏剑决,作势欲攻。
那黑影在水面划一圈转而向南,破水而出,那人跃到南岸上,仰天大笑。他手中执着一柄黑剑,剑身宽大,神色古朴。他适才入水之时两手空空,此刻却已是宝剑在手,料定毕是神剑无疑。吕清风见他突然折到南岸,寻思:“他明明想在北岸出水却为何转向南去,莫非他已瞧见我。”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瞧了瞧着手中古剑,又望向水中,哈哈大笑。忽地身后传来一声:“阿咪佗佛”腋下一凉,有股劲风袭到。他一惊,赶忙挥手迎去。“卟”一声,身子被震开数步。潭边水声甚大,难于辩音,那人没料到会有人偷袭,接这一招之时已甚是匆忙,所以样子极为狼狈。那人大怒,待回过身来见到觉真,不禁一楞,道:“原来是你这个老和尚,许久未见,你竟然还没死?”觉真一怔,那人黑布遮面,一时却也未能瞧清楚,片刻才道:“老衲眼拙,连施主都认不出了,数年未见,原是已投到血神宫门下。”那人嘿嘿冷笑道:“这都是托你老和尚的福,要不是和尚当年紧逼不舍,我也不能加入神教,成为雪神宫的四大护法之一的朱雀护法,说起来倒还要感谢你的成全。”
七年前山西一带出现了一个妖道,专以尸首修炼邪术,造成当地人心惶恐,不可终日。一些正道之士前往阻止,不料尽给其所伤,伤者数日后竟尽数毙命。验尸发现每个死者身上都有一个乌黑的掌印,尸身停放数日后浑身发黑,似中毒而死。这事当年在武林中引起不小的轰动。后来四大修术派出面主持公道,经过推究都认为这是一门失传已久的邪术——尸毒功,此功甚是歹毒,发功即毙人命。四大修术派派人追寻此人半年都肴无音讯,想必是那妖道听到风声已隐匿起来。觉真当年受师命前往山西清凉诗传送佛经,途中遇见此人,两人交上手,这妖道的尸毒功虽然厉害却不是觉真的对手,一路隐逃,七年来再也没听见过关于他的消息。
觉真道:“当年老衲寻施主不着,以为施主大彻大悟痛改前非,这前事也可不必再追究。佛家有云‘人熟能无过,贵在知错能改’施主若交出神剑,退出血神宫,自可离去。”朱雀笑道:“血神宫乃天下第一大教,宫主更是英明仁义,神术无敌,神宫欲将统一天下领导世间。我承蒙宫主青眼有佳,封为朱雀护法,自当追随宫主成就大业,万死不辞,你这秃驴之命,恕难遵从。”当年他败在觉真手下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此刻新仇旧恨,说话间,脸上隐隐现出一股黑气,即刻便要动手。觉真见那黑气越积越浓,心想:“他如此心无忌惮,脸上又黑气大盛,想必尸毒功已有大成。”当下也不敢怠慢,暗运真气护住全身。说道:“施主如此执迷不悟,为了让施主日后不再害人,老衲也只有尽力留下施主。”朱雀冷笑一声,道:“别那么多废话,看掌。”他当年败在觉真手下,视为奇耻大辱,这些年来潜心修炼,更是为报仇而来。右掌一翻已向觉真拍来。
觉真心深知朱雀掌中有毒不能近身,掌未到已挥起佛仗向前点去,正是一招神佛探路。朱雀见仗点来已欺身不得,斜身一避,矮身绕至左边又一掌拍出。他收招进招甚是神速,形如鬼魅。觉真直见眼前人影一晃,左腋已有一股劲风袭到。他佛仗急掠而下“碰”一声,那掌击到佛仗上,两人各往身后退开数步。觉真未待他进招便已托起佛仗向左划一圈右划一圈,缓缓攻去,片刻间已是仗影大作,狂风满地。他这招金佛罩身乃仗法中的守势,每每三招之中才攻出一招。朱雀起先还能有的出招,后来却每掌都击到佛仗上,都无功而返。他退到潭边,伸手握住剑柄,欲拔出神剑,连拔几下,竟浑丝不动。此时佛仗袭到,他再也避无可避,挥剑一搁“当”一声巨响,长剑几欲脱手。他心中吃惊不小,以为觉真年老力衰,已没了当年之勇,不料武功却更胜从前。他趁隙向左一折,飞身疾退,凌空把神剑往腰中一扎,双手合掌,念道:“分身术。”
觉真眼下突然起了一阵迷雾,眼中一个黑点化做两个,两个化做四个,顷刻间变成无数个人影向他攻来。他放下佛仗,盘膝坐到地上,左手在右手上画了个圆,闭目养神。过了半会,突然双目猛地睁开,右手化掌拍出,“碰”一声,两掌相击。朱雀飞身落下,只感得手中奇辣无比,低首一看,掌中红肿肿的似被火烧过一般,他失声叫道:“火手印。”
尸遇火则灭,这尸毒功也怕火,火手印正好是尸毒掌的克星。只不过这火手印乃西域的奇功,朱雀想不到觉真会使这门功夫。他当下吃惊了不小,这七年来他躲进血神教潜心修炼尸毒掌,直待日后可以与觉真一较高下,以雪前耻。不料此刻一招便已落败,心中又惊又怒,神色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