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成翻炒着鸭子，问道：“你家谁烧的菜好吃？”韦丽说：“我妈，不过我家保姆做的也好吃。”志成诧异了，问道：“你家都有保姆了？”韦丽说：“前几天刚来的。”志成问：“要保姆干吗？”韦丽说：“爸妈工作忙，没时间做家务呗。”
志成舀了一大瓢水，倒进了锅里，心想当官人家到底与众不同，问道：“你家保姆多大，哪儿的？”韦丽说：“我家乡下的，比我小三岁。”志成问：“那么小会做事吗？”韦丽说：“样样都会做，小保姆的哥哥在上大学，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所以出来赚钱了。”志成又问：“是她父母让她做的，还是她自己要做的？”韦丽说：“不晓得，她没跟我说过。”志成接着问：“她当保姆，她哥晓得吗？”韦丽摇摇头。志成再问道：“她在你家受过委屈么？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比如说，你对她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么？”
韦丽觉得奇怪，反问道：“什么意思？左一个问，右一个问，你怎么对小保姆这么感兴趣？”志成说：“写小说用呗。”韦丽说：“她来的第一天给我洗衣服，我连衣裙上的油渍没洗掉。我说了她，她又去重洗，结果把我的裙子都洗破了，被我臭骂了一顿。”志成问：“你骂她，她哭了没有？”韦丽说：“没注意。”志成说：“你还晓得她什么情况？”韦丽问道：“你是不是想了解她更多情况？”志成说：“要问，你多问一点，她家的情况，问得越多越细越好。”韦丽说：“那还不容易？我给你问她十万个为什么来。”
水闷一半了，志成揭开锅盖，切了一些生姜、大蒜和干辣椒下去。韦丽从碗柜里拿出了盐和味精，志成说：“还有白酒。”韦丽拿出酒瓶一看说：“没了。”志成说：“没有算了。”韦丽说：“我到家里拿去。”志成说：“不用，不用。”韦丽边走边说：“家里有的是。”志成便把炉口盖上了，又放了桂皮和花椒下去。
没多久，韦丽一手拎着一瓶酒来了。志成一看，惊诧道：“茅台？大材小用，太浪费了。”韦丽说：“管它什么酒，反正都是吃的。”把酒放到了案板上。志成说：“丽丽，拿回去。”韦丽说：“没关系。”志成说：“这样子多不好。”韦丽说：“没事的，家里都摆不下了。”便拿取子撬开瓶盖，把酒给了志成。
志成倒了一点酒下去，水焖干了，忙把鸭子盛了出来，抓了点葱丝撒了上去。韦丽说：“哎呀，真好看，馋死我了。”志成说：“尝尝怎么样？”韦丽毫不客气，用手抓了一只鸭翅膀啃了起来，便说：“真吃，味道不错。”。
向师母来了，志成说：“妈，尝尝看。”向师母说：“香喷喷的肯定好吃。”韦丽说：“老妈，你也来吃呀。”向师母说：“你们先吃，我来煮饭了。”
出了厨房，韦丽把鸭子放到八仙桌上，又拿来碗夹了一些鸭子，又挑了一只鸭大腿，端到了老爸面前说：“歇会儿，老爸，吃鸭子了。”志成回厨房把酒拿来了。韦丽把桌上的瓷片捡到了一边。志成给父亲满上了一盅酒。向洪福坐在一动不动的。韦丽忙去厨房端了一盆水来，给老爸洗了洗手，然后把鸭大腿拿到他手上，老爸这才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韦丽所做的一切，向师母都看在眼里，爱在心头了。韦丽扭头看到老妈站在后面，不知怎的眼泪汪汪的，一头扑到了老妈怀里。
向师母摸着丽丽的脸儿，含泪笑着说：“乖女儿，不哭了。”韦丽说：“想到小时候，老爸总抱我，让我骑马，我好难过。这么多年了，我老爸怎么还不好呀？我老爸多么慈祥的一个大好人，是谁把我老爸气得这样子了？”
向师母说：“你老爸想问题一根筋，是他自己还没想过弯来。”韦丽说：“我也想不通，凭什么没收祖宗的家业？”向师母说：“说也没有，不是我们一家的事，天下比我们大的还多着呢。”韦丽说：“岂有此理。”
向师母说：“来，老妈今儿高兴，我也想喝一盅。”志成忙拿来葡萄酒倒上了，边吃边聊了起来。韦丽说：“老爸最近气色不好了。”向师母说：“你老爸晚上老是睡不着，总翻来覆去的。”韦丽说：“老爸身子太弱了，等下我去拿几盒人参来，给老爸好好补一补。”向师母说：“不用，留着你爸妈自己吃吧。”韦丽说：“他们都不愿吃了。”向师母说：“丽丽，你总是拿这拿那的，让老妈都过意不去了。”韦丽说：“这有什么？反正又不是花钱买的。老妈，你不要把这些小事挂心上了。”
向师母夹了一块鸭子给韦丽，说道：“别光顾说话，多吃。”韦丽边吃边说：“鸭子做得真好吃。”向师母又给丽丽夹了一块，说道：“好吃多吃点。”韦丽问道：“志成哥，别的菜会做吗？”志成说：“逢年过节，我总给妈打下手，什么菜也看会了。”
向师母笑道：“这鸭子烧得不错，像妈的手艺。”志成说：“那当然。”韦丽笑道：“看你一副骄傲的样子。”志成说：“不是骄傲，是引以为豪，我妈就是炒个空心菜，都特别好吃。”向师母说：“火大，热锅，多放蒜，炒几下出锅，肯定好吃的。”志成说：“记住要领了。”
向师母喝了口酒，笑道：“当初，他爸还打算不要成儿，看来还是我坚持对了。丽丽，你看我成儿多乖啊。”志成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道：“妈，瞧你说的。”韦丽笑道：“都说妈疼老仔，怪不得那么大，还要吃—”志成哼了一声，韦丽伸出舌头，自知失言便没说下去。
原来志成五岁，还死活不肯戒奶，跪在地上也要吃妈的奶。韦丽没说出来，那半句话，还是羞得志成低下了头。向师母说：“看着你们大了，一个个长得这么好，妈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啊。”
韦丽说：“再过几年，老妈也该享享清福了，不要再这么辛苦了。”向师母说：“好啊，到时就看你们的了。”这句话已然就是老妈默认自己了，韦丽心里像吃了蜜似的，别提有多甜了，偷偷瞥了志成一眼。志成说：“妈，饭好了没有？”向师母说：“我去看一下。”韦丽说：“老妈，我去。”向师母边走边说：“我来，还没到你们服侍我的时候儿呢。”
志成面红耳赤了，只顾埋头吃饭，不敢正视韦丽了。志成意识到韦丽一直在盯着自己，更是感到不自在了。韦丽说：“志成哥，别啃了，骨头上没肉了。”志成抬起头，显得很是尴尬。韦丽笑道：“看你扭扭捏捏的。”志成说：“你倒是吃呀。”韦丽深情地凝视着志成，娇滴滴说道：“志成哥，看你吃起来真香。”志成给韦丽满上了半杯葡萄酒。韦丽说：“志成哥，我们干一杯。”说完，俩人一干而尽了。
向师母又端了一盘糖拌西红柿上来。韦丽说：“够了，老妈。”韦丽说：“老妈，看你一天到晚没停的，多辛苦啊。”向师母坐下说：“过几年，等你们成家了，我才算熬出头了。”韦丽看了志成一眼，看他有什么反应。志成夹了一块鸭子给妈，说道：“妈，你吃吧。”向师母说：“丽丽多乖，知冷知热的，又贴心又贴肉的，真是老妈的小棉袄呀。”
正说在兴头上，志成的大嫂施莉艳来了，看到他们又是喝酒，又是吃鸭，便没好声的说：“哇，生活真不错！我们可是好久没开过荤了。”向师母站起说：“我本想给大孙子送只去的，你来了正好，跟我抓去。”施莉艳说：“给你交公粮来了。”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五张一块的给了婆婆，接着又说：“又没钱买肉了。”向师母说：“走，抓鸭子去。”
韦丽扔下筷子，瞪了施莉艳一眼。志成心里明白，妈要不是把鸭子堵住了大嫂的嘴，大嫂还不知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妈是不想让丽丽不愉快，更不想让大嫂扫了今儿的兴。志成没胃口吃了，想到自己的家境不禁黯然神伤了。
韦丽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着志成紧锁着眉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便去厨房盛了三碗饭来。志成忙上去拿过一个碗，夹了好多鸭子给父亲端了过去。韦丽悄悄看了一眼志成，只见他也不吃菜，只是倒了一些鸭子汤，拌了拌饭，便夹了块鸭子放到他碗里。韦丽和志成一言未发，各自把饭吃完，韦丽把碗筷收走了。
从厨房回来，韦丽说：“刚才，你大嫂说话太难听了。”志成摇摇头说：“穷人家就这样，人多事多。”韦丽说：“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不要他们钱，不就没事了？”志成笑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一个月工资才有多少？”韦丽说：“反正，我认为这不是问题。”
志成说：“我妈难啊，那些嫂子，把我妈当出气筒了。”韦丽说：“将来让老妈不住这儿，她们就找不着麻烦了。”志成说：“我妈说啊，以后哪儿也不去，就这老屋子好。”韦丽说：“宿舍多好，样样都有，门一关多清净。”志成说：“我妈说那更不好，像个鸽子笼似的，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韦丽说：“我看是老妈跟你那些嫂子没感情，老妈才会这样子想的。”志成心想，韦丽说话的角度越说越那个，便没再说了。
施莉艳拎着个大鸭子叽里呱啦来了，眼笑成了一条缝，大咧咧笑道：“又肥又大，今儿来得真是时候。”志成不愿理大嫂，起身便走。施莉艳怪声怪气说道：“小叔子，看你忙的，也不叫你大嫂子尝口鸭子再走？”志成没好气地说：“不嫌剩下的脏，你就吃。”
韦丽赶紧拽起志成的手儿，出门去了，中午大家都下班了，志成尤其怕媛媛看见，特意从后院溜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