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流淌，凌笙的身上有浅浅的光晕流转，如同在宣政殿的书房，凌笙笔直地跪在贤琰帝面前，叩首恳求，视线之内，只能望见贤琰帝黑狸毛滚边长袍的边沿在月华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那样低声下气的神色，是凌笙从未有过也至今难以忘怀的。每一次想起，心中便如同有一柄钝刀，一次又一次狠烈地割过，那种沉痛，剜心痛骨，生生不得停息，那是一个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以及孩子所能做下的绝对底线了。
怔忪了许久，宁子娴的面庞上终有了一丝松动，她极力遏制住喉头的哽咽，喃喃道：“我竟然从未知晓过此事！安氏，安氏竟然也一言不发。”
凌笙转了眸子，隐隐有泪光浮现：“那是因为，安氏告诉过我，贵妃娘娘待我犹如亲生，时时刻刻守护着母后该有的尊荣，你已经很累了，我不能在给你添麻烦的。而且娘娘已经选好了路，我又来告诉你这些，又有何意义？难道要娘娘在后宫里，失宠于父皇，被其他嫔妃害死吗？”
凌笙微有哽咽，眸光里倒映着殿中的透雕鸾凤和鸣十五连枝灯，有幽暗温弱的烛火摇曳：“慧贤皇贵妃与贤妃的百般刁难不说，又出现了刘嫔仪，已经不轻松了，可你待我却从来不加以苛责，甚至为了我能坐得稳东宫的位置，还主动叫了四哥助我一臂之力。反观娘娘自己，如今只不过是皇宫的管家，为父皇的多情缱绻保驾护航！说什么皇后难以忘怀，不过是为自己的滥情寻找借口罢了！”
宁子娴沉默片刻，凌笙的话如浪潮拍岸，在耳边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三十多年的时光在脑海里不断盘桓，如极力扩张的藤蔓，直欲将自己的心生生束缚。良宵美景，自己真正拥有过的，怕是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一颗心，稳稳的沉淀下去，如煮沸了的茶汤，那茶叶被滚水一番冲烫，浮浮沉沉，最终是安静了，映着细碎的金色日光，缓缓观望着周遭的一切。本是长至十几岁的女儿家心肠，却仿佛已经砥砺了几十年，远交近攻，伐道攻守，每一个清晨，甫一睁开眼睛，就担心着被人算计、又不得不去算计人。
”凌笙。“
宁子娴终是开了口，神色不可谓不沉重。
”贵妃娘娘请讲。“凌笙一扫感伤，变得很是坚韧。
”本宫可以叫你快快如愿，与自己心头所爱双宿双息，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凌笙眸光一闪，”娘娘请讲。“
”我已是贵妃，一人之下而已，可你若登基，我必须是太后的尊荣！“
凌笙神色一紧：”娘娘，我乃嫡子……“
宁子娴冷声一笑：”自然，你当然是嫡子，不过好歹本宫也照拂了十数载，生恩不及养恩大，一个太后的头衔而已，不会如此舍不得吧？“
瞧着凌笙不言语，宁子娴又道：“皇后娘娘自然是皇太后，说什么我也及不上她的，不过西宫太后，本宫无论如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
“好！”凌笙却是一口应下，宁子娴唇角微勾：“咱们母子二人也就不说些外套话了，一切都在眼前，保证叫太子满意。”
“儿臣一直十分信任贵妃娘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