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日值端午。大行皇后的生辰,也是渊国皇后、德妃长女归宁的日子!更是贤琰帝长子誉王回京的日子!长子嫡孙,皇后长女,到处绵延着喜庆的气息。
毫无疑问,昭德妃宁子娴,便是今日最为显赫的女人,一子一女,尊贵无比。
玉清小筑。
宁子娴端坐在铜镜之前,冷眼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沉静如波澜不惊的古井。自己沉寂了这么多年,穿惯了身上素净简洁的宫衣,淡施铅华,素颜朝天。
而今子女荣归,那么,自己便要艳绝天下,极尽奢华。都说皇后国色天香,那么自己这一张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庞是否能震慑那人的心魄?
不由得,宁子娴开箱启锁,挑选最华贵妩媚的衣裳。
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继而举目示意芷息、染画不许动手,径自拆散头上松散的团圆髻,淋淋漓漓散下一头几欲委地的青丝,拿犀角碧玉梳慢慢梳通,散如墨缎。反手细细挽了青鸾攒心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白澄澄的白玉响铃簪,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
发髻正中插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口中衔着长长一串珠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辉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
发髻正顶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花艳如火,重瓣累叠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红色的光泽,簇簇如红云压顶,妩媚姣妍,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颈上的缨络,乃是用金丝绕成缠枝海棠的纹样,绯红花朵碧绿枝叶,以银粉勾边,缀以散碎水钻,一枝一叶,一花一瓣,绞缠繁复,说不尽的悱恻意态。同色的赤金镶红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微凉,酥酥地痒。
眉上化的是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露水匀了珍珠粉淡淡施上,成“惊鸿妆”,脸上幽暗的苍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
“娘娘已然倾国倾城,更胜往昔了,王爷和公主还道娘娘是为姐姐呢!”
宁子娴凝眸向镜,镜中人早已扫去暗淡,遍体璀璨,明艳的不可方物。可宁子娴却是越发觉得就好似带着一张光鲜亮丽的面具,来掩盖内心的灰暗。
“许久不曾这般隆重,倒是觉着这凤冠有些沉重,累得慌。”
此语一出,便是宁子娴自己也举得怅然。
芷息道:“娘娘福泽深厚,日日换新,其实久了,也就习惯了。娘娘素来注重德行,这些个俗物,娘娘何必计较呢?”
宁子娴深吸了一口气:“走吧,出去吧。”
芷息和染画一左一右的扶着宁子娴,五月的阳光,终究是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