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下课铃声响了。钟馨合上课本走出教室来到阳台，刚站定，同学们围了过来：“老
师，以后就这样给我们上课吧？”
“老师，这节课过得真快。”
“过去上课总盼着快点下课，今天这节课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听着还不够过瘾
呐。”
“老师，等下继续讨论好吗？”
“可是，我们下一堂课是白案课啊。”
“没事，白案我们以后再上也行啊。”
“是啊，时间还多嘛。”
“你们为什么不想听正课，总让我讲一些与本次课程无关紧要的内容呢？”
“这样很好啊，老师，老讲课本上的内容，我们会乏味得想睡觉。”
“别的老师不管我们听不听课，只顾自己讲，像自言自语一样，两节课下来，
我们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老师也不管我们听了多少，每次上完课，把课本一夹就
走人了，有时候想和他沟通都困难啊。”
“上次李松就是因为上课睡觉，被数学老师罚了两节课，一直到现在李松一想
起这事还生气呐。”
钟馨忍不住笑了：“你们呀，老师管你们你们生气，不管你们你们也不满意，你
们是不是想随心所欲？”
“不是，我中考分数太低上不了高中。父亲让我来这里学手艺，希望以后出去
我能找活干混口饭吃，所以我才报读这个学校的。”
“我也是因为成绩不好才读技校的。”
“学校的课程安排，是根据教育厅编审的教育教学大纲来安排的，不是什么人
能随随便便更改的，让你们学习数学是有道理的。”
“我对数学很头疼，一见那些符号就想睡觉，实在没兴趣。”
“数学具有很强的逻辑性，学习数学能锻炼自己的思维能力啊。”
“学习数学简直像受刑一般。哎哟，太痛苦了。”
“我们不需要学什么三角函数、反三角函数、对数，我们就是不想知道这些。
只要拥有高超的烹饪技术，我们照样能在社会上立足，照样能发财。我认识一个人，
只有小学文化，可他炒的菜可棒了，很多酒店争着请他去当掌勺，他一个月能挣
五千哩。”
钟馨嘲讽地说：“你除了想钱还想什么？”
李勇大咧咧地说：“不是光想着钱，关键是确实学不进去。比如政治课，政治老
师的讲课就像念经，弄得我们都想打瞌睡。”
“上政治课，我们不想睡觉都不行，老师的讲授又臭又长，我真不知道这些对
我们有什么用处。”
学生的看法似乎偏激，其实很单纯，毕竟，他们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才能独立，
怎样在社会上立足。他们需要要技术，技能是他们的护身符，有了它，他们就能有
饭碗。可现在的政治课强调的是唯物辩证法，逻辑思维，它不能立竿见影地为学生
保驾护航。所以，难怪学生不愿意学习它。
钟馨过去也很讨厌哲学，觉得哲学太过深奥、抽象，学起来非常吃力，而且感
觉不到有什么用处。
随着年纪增长，她渐渐了解哲学不仅仅是一门社会学科，更是智慧之匙。如果
用哲学高度去辩证看待问题，可以少一些烦恼，多一些平静；处理矛盾时，少一些
情绪化，多一些理智和从容。
“学习政治可以提高思想觉悟，帮助你们判明是非，怎么会没用？”
“学习法律能帮助我们判明是非，可什么‘物质是运动的，先有物质才有意识’，
我们哪里能听懂嘛。”
“既然如此，你们应该和学校反映，你们现在和我说这些，我虽然理解你们，
但我无能为力啊。”
“老师，我们喜欢你，才对你说的。”
“好了，我知道了。现在上课铃声响了，你们进教室吧。”
“哎。”
“好啦，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学习物理膨松面团的制作原理及典型案
例配方。”
“老师，你接着上节课的话题吧。”学生打断钟馨，高声祈求。
“是呀，老师，上节课结束后，直到现在我还等着你继续讲下去呐。”
“老师，求求你了。”
“老师，你还没有讲完呢，你的信仰到底是什么呢？”
钟馨生气地放下课本，严厉地扫视台下的学生：“你们存心让我违反规定是吗？”
“老师……”
“嘘……”邓荣偷偷地拉了拉杨建庭。
杨建庭满不在乎地说：“老师，你不是希望我们不要太沉默，鼓励我们在课堂上
多发言吗？”
“不否认，我确实鼓励大家多发言，鼓励你们参与教学内容的讨论，但不是让
你们讨论与本节课程毫不相干的内容。”
“既然让我们学习，就应该让我们有选择的余地。我们不是不想学习课本上的
知识，而是现在没心思学。老师，你应该视具体情况安排你的课程，这样才能调动
我们的学习积极性嘛。”杨建庭把脚踩在椅子上，剪着脚指甲。
“你们还有理了？如果你们不满意我上课的话，那就请你们直接向学校领导反
映，把我撤了。”
“嘻嘻，才不呢。”
“我们喜欢你。”
“谁敢向学校打报告，我就揍扁他。”
杨建庭凶横地喊：“对，谁胆敢说你的坏话，我把他揍个稀巴烂。”
“既然如此，那你们要好好听课。”
“听课还不如睡觉。”曾志坤伏在桌子上。
“既然如此，把我撤了吧，我没能力教你们，我投降了。”钟馨故意生气地说。
“老师，我们之所以和你这样说话，是因为我们信任你，换别的老师我们才懒
得理，所以，你不要生气。”
“你们这样做，其他老师知道了，会怎么说？如果每次上课都这样被你们牵着
鼻子走，万一校长知道了可不得了，你们只想自己高兴就行了，为我考虑过没有？”
钟馨慈爱地说：“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我也曾经当过学生，你们刚才讲的话，
我也深有同感，对自己不喜欢的课，我也希望能多一些自由选择的空间。但是每一
门课程却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学习不是单一地，应该是全面。”
“可是老师，你一直说：学习应该是快乐的，学习不应成为负担，让我们在快乐
中学习。”
“是的，我的理念就是倡导快乐学习，不要把学习看成是苦差事，我们要在快
乐中去寻找最佳的学习方法。这是我说的，而且我也希望你们永远都能这样做。不
仅是学习，在以后的工作中我同样希望你们能快快乐乐，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
这将是你们最大的幸福。”
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学生们又恢复顽皮可爱的天性，钟馨的气也消了：“好，
现在我们就来讲讲西藏的名字是怎样得来的。”
看到钟馨要讲故事了，同学们马上安静下来。
钟馨在楼梯口碰上方老师，现在的她笑容可掬，神采奕奕，走起路来昂首挺胸，
目不斜视，与过去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前不久校长已经给她解决了转正问题，没
有转正的后顾之忧，她也就理直气壮地坚持原则，放心大胆地接过配合区审计局核
查饲料厂财务的工作了。她告诉钟馨，下午学校将召开全体教职员工大会。钟馨这
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二，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又到了。两人一起向教研室走去，钟
馨看到四周没人，便悄声问方老师有关她去协助区审计局查账的事。一向快人快语
的方老师今天却一反常态，只意味深长地笑。钟馨既失望也能理解，毕竟，一方面
方老师肩负如此重大的责任，背负全校老职工的寄托，她有理由严守秘密，不会特
别顾及钟馨打探消息的好奇心；另一方面，在账目还没查得水落石出之前，是不能
泄漏一丝一毫的消息的。
回到宿舍，钟馨放下教案，浑身像散了架子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双手不住地按
摩太阳穴。她头很痛，觉得累和不安，感觉像犯了错误一般，心里七上八下。她爬
上床，把头埋在枕头里，双手捂住耳朵，下决心什么也不想。可是。一股看不见的
强大力量向她压了过来，要把她压得粉身碎骨般，使她的心脏猛然一颤。钟馨的感
觉是有根据的，上星期二的政治学习大会，学校领导向大家宣读了上级有关文件，
说明当前国内外的敌对势力正利用网络诋毁政府，制造舆论，挑唆矛盾；明确规定，
所有的机关干部要自觉保持警惕。
在这样的形势下，钟馨深知事态的严重性，任何出格的言论都等于自戕。她一
直安分守己，可是，课上却管不住嘴巴，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可头痛的是，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