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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所谓亲家

侯府被封,无家可归的柳大小姐该何去何从?是露宿街头,还是投奔旧友?

都不是。无家可归的柳旋(晗)正坐在京城外被夜色笼罩的破庙中,听塔什族人诉说祸事由来。

“……塔什族也分许多部族。我和桑格所属的是聚居在大燕边境外不远之处的鲜河分支。我们鲜河分支与塔什主支不同,我们并不喜欢打仗,更喜欢你们大燕的东西,你们的文章书籍,你们的丝绸布匹,还有你们的瓷器。我们住的地方离你父亲驻守的雁回关很近。你的父亲,虽然是他将我们塔什主支的军队打败,但他更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他是你们大燕的大将军,可对于我们鲜河塔什人来说,他更是一个可亲可敬的人。他怜悯我们的处境,并不阻止我们跟边境的大燕人买卖物品,只要求我们不能够将这件事情公开。因为他的慈悲,我们能够换到大米,茶叶,以及棉花,布料。我们非常感激他。……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我进入大燕之前的两三天,我在草原上遇见了你的父亲。但是,当时他的情况很糟糕。他受伤了,并且,落入了塔什主支的手中。塔什主支很习惯奴役我们这些分支,而我跟桑格趁着塔什主支不注意,接近你的父亲。他只来得及告诉我们,让我们来大燕的京都报信,告诉你们要小心。时间很紧迫。柳小姐,对不起,我们没能带来更多的消息。”

现在的情形……已经不需要父亲更多的示警了。

一想到最疼爱自己的父亲深受大难,柳旋的情绪就无法控制。她得费十分精力,才能忍住眼泪。

“那……我的哥哥呢?你们知道他的处境吗?”

“我们来之前,正碰上柳小将军领军出关,但是,没有跟他说上话。他应该是去追你的父亲了。”

既然,大哥得信,又领兵去追父亲,即便救不回人,他们家也不可能忽然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才是。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柳少……柳小姐,”也在场的胡三儿还未习惯怎么称呼她,“听说你们定国侯府跟忠义侯府是亲家,不如,您去忠义侯府求助?”胡三之所以在场,一是他自己感恩柳旋之前的帮助,知恩图报,二是柳旋如今孤身一人,留下他,至少能帮着自己打听消息,不失为一个助力。

在侯府被封之前,柳旋家世显贵,又有一身功夫,再加上上一世学的看的,从来不觉得会有难得住自己的时候。然而,侯府被封如此突然,柳家倒下如此之快,祸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饶是她自负聪明,也想不出解救家人的方法。

跟电视演的似的,去皇帝跟前告御状?要知道,天牢里的那个可是假的柳旋,是她的丫鬟替她在受罪过,她往御前一站,正好一辨真假,把她也弄进去。

要救家人,必须得有证明他们柳家没有通敌的证据,还必须得有人相助。这两样,目前她一样都没有握到。

胡三说的,却是她目前唯一能够接近的方法。

次日,柳旋仍是昨日的一身男装,来到忠义侯府外。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自然不可能冒失登门,自表身份。定国侯府倒了,外人,即便是身为亲家的忠义侯府,如何看待她,仍未可知。

在府外观察了一阵,正碰上府内走出一名年轻男子,看起来未及弱冠,一路走出来,仆人前后服侍,看年纪与身份,倒与忠义侯府大公子、那与她有婚约的安璘吻合。眼见他搭轿子走了,柳旋悄悄跟了上去。她打算先观察安璘,若是可信,安璘就能成为她进入忠义侯府求助的突破口。

轿子走到京城有名的洗笔斋门前,安璘下轿,入店中。柳旋也跟了进去,跟在他附近不远处。

洗笔斋一楼卖笔墨纸砚,二楼则是京城士子聚会之所。安璘上了二楼,刚露头,便有两三人迎了过来与他作揖。其中一个道:“我们几个刚还在猜林广兄今日还会不会来赴约呢。”

安璘道:“既已约定了时候地方,怎有爽约的道理?这可不是君子之道。“

“我们自然知道林广兄是信守诺言之人,最重君子信义。只不过,昨日发生了那样一件大事——”

有那性急的抢话道:“不是林广兄的老丈人家被查封了嘛?我们才有此一虑。”

柳旋站得不远,足可看清,安璘的神态自若,在听了他二人的话后也不曾有丝毫不悦,温文尔雅地答道:“两家虽有议亲,终究未成礼数。柳氏通敌一案,便是平民百姓听说了,也无法平静对待,更何况我等深明大义,侍君至忠的读书人?”

余下的话,柳旋已不用再听。安璘早几句话将自己与柳府的关系撇得一清二楚,更直称“柳氏通敌”……真是可笑,这样一个小人,竟是自己的未婚夫?!安璘如此,忠义侯府,还有谁值得她期待?

离了洗笔斋,柳旋也不知自己能去哪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行经街市口时,遇上一帮衙差来贴告示。柳旋原不在意,却听有人念道:“……柳氏一案已由大理寺审定,柳峥通敌属实……满门炒斩……”

脑中似乎有根弦狠狠响了一记,柳旋漠然,推开前面的人,站到告示面前。这一时候,却变成了,字认得她,她不认得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了。

……大理寺审定?就算她平时再懒得学律令,也粗浅知道,抄家灭门的大案,合该三司会审,再呈览御前,由皇帝朱笔定案,可他们家的案子,只一晚上,便审定了,还认定了属实?只经由大理寺一家,便审结了?而皇帝,那昏庸的皇帝,竟然也准了?

拳头握得死紧,柳旋的愤怒无处诉说。她心中的悲愤早已溢满,却更牵挂被关在狱中的娘亲与一众家人。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救出他们?

“嘿,我说——”忽的,柳旋的肩头被人捶了一记,令柳旋回过神来。

“我就说是你小子!”

是谢虢。

“哎,我瞧着你神色不对。你要哭了对不对?哈哈,你肯定是要哭了!哈哈哈!丢脸么?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臭小子,你不仅长得娘,还爱哭,你就是个娘娘腔!”

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谢虢乐得不行。回过味来,又觉得不对,他堂堂世子爷竟然连着两次输给了个娘娘腔?!更可恶的是,这个娘娘腔,看起来还懒得搭理他,斜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谢虢自然不肯,一闪身,挡住柳旋去路,吊儿郎当地说道:“本世子允许你离开了吗?你胆儿挺肥的啊,三番两次不将本世子看在眼里。今儿个,本世子就要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喂狗!”

“让开。”

“嘿,臭小子,怎么,你比你世子爷还横不成?看本世子今儿个怎么收拾——啊!啊!你干什么?你放手,松手!”

本就心情不好,还碰上谢虢这个白目的二世祖,柳旋一个动作,就将他举到半空中。又听他呜呜鬼叫,实在烦心,索性往后一松手——确切地说是往后一丢,也不管金尊玉贵的世子殿下摔成什么王八样。

刚走了几步,谢虢又一瘸一拐地追上来了。谢虢一边揉着摔疼的胳膊,一边缠着柳旋叽叽喳喳个不停:“臭小子,你的身手是真不错啊!这样吧,本世子也不计较你屡次冒犯了。从今往后,你跟着本世子,帮本世子赛马,打架,放心,本世子最讲义气,定不会亏待了你。”

半响,没得柳旋一声回应,谢虢也不气馁,继续劝道:“本世子可不是吹牛,在这京中,还有谁的名头比本世子响?跟着本世子,保管往后你走到哪儿,哪儿都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要桃红,他们定然不敢给你柳绿。嘻嘻,臭小子,要不,今晚上,本世子先带你去留仙居快活快活?本世子瞧你大约是只童子鸡,没开过荤的——”后头的话,谢虢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柳旋停下了脚步,愤怒异常的模样,还竖了个握得死紧的拳头在他眼睛下方。

谢虢立马收声,讪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欲轻轻地将那威胁十足的拳头推远些。

柳旋将拳头收回,阴沉沉地丢了句:“离我远点。“又继续往前去。

“给脸不要脸!”谢虢骂了一声,转身——又转了回来,继续当跟屁虫。

随后的时间,柳旋也不赶他了。反正她也不将他看在眼中,便如空气一般,在跟不在有什么差别。

倒是谢虢,貌似天生有些话唠,忍了一段路,又开口了:“我说,臭小子,你到底遇上什么事?看你一脸死了爹娘的丧气模样,说出来,本世子帮你摆平!“

谢虢的话,不差一丝一毫,正中柳旋忌讳,使得谢虢差点被柳旋按在地上一顿暴揍。幸亏他在柳旋手下吃的亏多了,学乖了些,及时溜走,才避免了被揍成猪头的下场。

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柳旋看着空落落的双手,想握起,却又分外无力。今日一路走来,除了发现未婚夫的小人嘴脸、知道他们柳家已被定罪、又被谢虢闹了一路外,她根本一无所获。

难道……她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送上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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