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政司法考试培训中心的讲座总是能吸引很多人,其实不论是秉政中心,抑或是其他培训中心,这种免费讲座是一种经营上的幌子,目的是让更多的学法律的人见识到培训中心雄厚的师资实力。
天下不会掉馅饼,既然是免费,当然所谈及的都是表面的皮毛,要想真正深入学习,就得要从自个的荷包里掏钱。
这一期的魔鬼训练营开班了。秉政培训中心赫赫有名的魔鬼班,是封闭式的校园管理,报名费二万五千元,吃住在培训中心的校园里,为期三个月,由秉政中心的各法律领域的名师亲授,名额只招一百人。范小汐的新任务是上班时间协助办公室主任卓鹏飞招生报名。
“范小汐,你把那一叠招生传单拿去大堂那边发给来听姚校长的讲座的人。”从昨天知道范小汐是一位单亲妈妈后,卓鹏飞见到小汐显得很尴尬,也没有以前那么亲切了。
卓鹏飞觉得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会看走了眼,如果说她是婚姻生活不幸福成了单亲母亲,那倒没什么,因为现在的社会,离婚率很高。只是这没有婚姻生活的女人当单亲妈妈,他怎么也瞧不起,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范小汐的作风很有问题。卓鹏飞懊恼自己会鬼迷心窍找姚远去说媒,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笑掉了牙,他挑儿媳妇竟挑了个烂灯盏。太丢脸了!
“卓主任,这个不是住校班的传单?”范小汐拿起打印机上的简介一看,是远程报名的传单。
“今早赵校长说了,远程不间断,随时可以参加报班,我们技术部新请了两名电脑专业的,以后就不用分时间段了。”卓鹏飞有点不耐烦,他决定等一下要和姚远说说,换别人来协助他的报名工作,他不想和范小汐共事。
范小汐也明白卓鹏飞的态度变化,她点点头,走出办公室去发简介。
不要给别人增添烦恼!这是范小汐在抛弃一切后,一直坚持做的,所以,在这里,她没有结交任何新的朋友,这里,只有一个人,是她在最落魄的时候,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收留下她。
他叫杨兆峰。是范小汐认识了十六年的网友。四年前,第一个担心她会割脉死去的人。
范小汐比杨兆峰大五岁,在杨兆峰的眼里,虽然与范小汐没有在现实中相处过,但是,她就像姐姐一样。
所以,当四年前的范小汐深夜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市的车站举目无亲,求助于他的时候。他惊讶地连睡衣都没有换,直接打车去接她。
他是范小汐生命中遇到的好人。
他帮她安顿了下来。
在范小汐四年的生存当中,只剩下杨兆峰和他的女朋友周雪是她除了儿子靳皓翔外,唯一能让她真心笑起来的两个朋友。
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从来没有去打扰杨兆峰,连生靳皓翔时,羊水破了,她都是自己打电话叫救护车。
因为预产期提前了,母体的营养不够,心脏有缺血现象,羊水没有完全护住胎儿,胎儿有窒息现象,母体严重缺氧。范小汐难产。
医院需要家属签字才肯进行剖腹产,而范小汐当时已经是昏迷状态了,医院从她随身带的手机里,只找到两个号码,那就是杨兆峰和周雪的。
当他们赶到时,范小汐已经顺产了,所有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都惊讶这个母亲,在输液和吸氧的过程中,突然醒来,拼尽力气把儿子生了下来,而她,留给大家眼里的是那一道道死命抓住床沿擦破了十个手指的血痕,和那死死咬住嘴唇不因疼痛而叫喊的毅力。
而她的妊娠检查报告里有一项是,孕妇长期患有抑郁症,要注意心理健康的疏导。
周雪在她醒过来后,哭了很久,她没有办法想象,范小汐经历过什么,也没有办法想象她为什么能够一个人熬过这样的难关。
靳皓翔是范小汐用命换来的。
范小汐一边发着传单,一边想着儿子。
靳皓翔早上不肯去托管所,可能因为病着,这孩子闹起别扭,就是躲在被子里不肯起床。她没辙,只好把买回来的豆浆和馒头热在锅里,叮嘱皓翔起床后要喝水,吃早餐。她中午再利用午饭时间回去。
“别的小朋友生病了都有爸爸妈妈陪着,也有爷爷奶奶陪着。”这是范小汐在嘱咐儿子后,躲在被子里的靳皓翔大声地埋怨了一句。
范小汐的心里酸极了,她觉得,给不了孩子稳定温暖的生活,她是不是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
“妈妈中午会回来的。”范小汐没有空暇去哄儿子,她一夜没睡,只是天快亮的时候小歇了两个小时,为了掩盖憔悴的面容,她淡淡地化了点裸妆才出门。
面对卓主任的态度变化,范小汐并不觉得惊讶,因为,本该如此,这是人之常情。
姚远永远是那么激情洋溢,他今天的讲座课题是解读民法体系。当他看到范小汐走进大堂向他示意要派发传单,他点点头允许了,他没有像卓鹏飞那样,对范小汐有看法。但他觉得范小汐的为人处事,应该是有着一段悲伤的故事。
范小汐给他当了四个月的助理,他看出她很勤奋,如果他之前反感范小汐的迟到,那么,现在,变成了理解,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是碰上小孩子不肯起床的事,难免耽误自己的行程。只是,这小汐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表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其实骨子里坚韧不已。
“小汐,你孩子好点了吗?”姚远利用课间的十分钟时间,叫住了发完传单的范小汐。
“好了。谢谢姚校长。”范小汐很客气。她一直都这么客气,永远就是属下该有的态度。
“那个,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说,我们大伙会帮你想办法解决。”毕竟是培训中心里的工作人员,姚远觉得自己得像长辈那样伸出温暖之手。
“我没有什么困难!”范小汐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很反感这样的话。她,范小汐,不需要任何可怜,她选择的路,她跪着也会跪完,就像她曾经倾尽心血的爱一样,她也坚持到了最后,只是这个最后,不是她的。
姚远有些赞赏眼前的女人,她,清秀的面容上,透露着不容别人瞧不起的骄傲。“小汐,我打算请大家去我家烧烤,你不是也常听赵院长抱怨我舍不得让大家去弄脏我家吗,今天我舍得,你去通知大家,你晚上带孩子一起去,怎样?”
姚远的房子,是一座两层楼的别墅,座落在环境优雅的海景区,赵校长经常怂恿他,要带秉政培训中心的工作人员去那里聚聚,以增进同事之间的感情。但一直都没有落实成功。
“需要我去购买什么吗?”范小汐不会去,但是她觉得她是姚远的助理,应该帮忙。
“你什么都不用理,我会和赵校长拿经费,让会计去买,你记得把小朋友带去就行了。”姚远其实早就计划好了邀请大家到他家聚会,不过现在是突然想把这件事提到日程上来,他想看看范小汐的儿子,他很好奇,这个单亲母亲把孩子照顾得怎么样。因为他家的小孙子,完全是四个大人围着他团团转,还嫌照顾得不好。
范小汐拒绝了,“我没空去。”
“没空就找空去,就这样说定了,这是集体活动。”姚远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姚校长,孩子不舒服,我不想去。”范小汐很为难,她不想让靳皓翔出现在众人面前,更害怕别人不经意间的言语,对她和皓翔,都是一种伤害。
可是,她能保护皓翔多久呢?想到这里,范小汐难过了。
姚远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语重心长地说道,“有时候,提早让孩子适应这个世界的流言蜚语也不是一件坏事。小汐,你觉得呢?”
“姚校长……”范小汐无言以对。姚副校长的这句话说到她的心坎去了。
她答应带儿子靳皓翔一起去参加培训中心的烧烤聚会。可是,范小汐没有想到,命运之手,再一次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