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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昭平生宴

昭平公主府。

解忧去的还好不算晚。

只是,来的太早了些,以至于方坐下又要起身迎礼。

尤其皇帝与太皇太后一同而来,哪一个敢不跪,昭平公主本只请了些夫人小姐,大都是当朝为官的正妻与女儿,那些小姐芳龄与昭平相差无几,自然谈得上话题,几家夫人也聚一起谈谈话,多像好几家的姐妹情深。

如今皇帝这一来,小姐们擦亮了眼睛,夫人们的话题谈得更热闹。

尤其在这群夫人小姐中,有个未来皇后,有个皇帝的未来丈母娘。

解忧觉得头有些疼,与她们极其不合群,不知是不是她们避讳她,官家小姐解忧就只认得银楹,可惜银楹没来,反倒是徐昕昕来了,与几家小姐们打闹谈趣,也从未瞧过解忧一眼,眼神只略微瞟了瞟皇帝。

解忧看了眼对面,能与她这位大长公主对座的人,必然也是有位份的,自然是昭平公主,而昭平公主下方那排,坐着的人,是未来皇后。

她不敢看左边,因为左边已无人位份比她高,即便有,那上方坐着的,便是皇帝与太皇太后,她敢看么?

歌舞无兴趣,解忧喝了几杯闷酒。

她来这儿估计也只是凑个人数,也并不关心宴会上有谁,又发生了什么,只忽然听上面少年忽然说了那么一句。

“凝儿,朕允你,坐朕身边,陪朕喝酒。”

手中杯子一抖,解忧再也无法淡定喝闷酒。

几个小姐纷纷看向那女子,而她对面下方的女子,并未动,只低低道,“皇上,这于礼不合,若是皇上独自喝酒觉得乏味,臣女听说昭平公主府上歌舞姬众多,皇上可召几位过来服侍皇上。”

众小姐兴叹,这么好的机会这未来皇后高家小姐却不领。

众夫人却是赞叹,这女子一言一语间果然有皇后风韵,不因皇上一句话而动容,更没有把自己比作那些歌舞姬可随传随唤,还能如此慷慨大度的让别人去服侍她的未来夫君,这未来皇后,必定贤德。

解忧也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原是昭平公主见皇帝不怎悦,便提议让高家小姐上前侍酒,这皇上与未来皇后也只不过见了数面,本想着可借此机会让两人说说话,可那高家小姐一托再托,皇帝才说了那话,只是高家小姐仍旧还是不肯。

解忧轻轻笑了笑。

若换做是她,她也不肯的,只是高家小姐毕竟比她心胸宽阔,竟还能叫别的女子近自己未来夫君的身,若是她,她定是万万不肯的,果然,一比之下更差了一大截。

“凝儿是朕的皇后,怎是那些歌舞姬所能比得的,以后能坐朕身边,与朕携手共进,享这大晋天下的人,天下,唯凝儿一人,凝儿坐朕身边,还有何礼不合?”

解忧握在手中的酒杯,缓缓放了下来。

这个,算是承诺了吧,帝王的承诺,允她一国之后,携手并进。

最大的荣耀,最大的身份地位。

还未进宫册后,已有如此莫大荣耀。

那女子终究也惊讶了,一双温柔的眼不可思议看向那皇帝,不可思议一个皇帝居然会说,与她携手并进。

天下,唯凝儿一人。

是啊,她是皇后,未来皇后,自从那道遗诏昭示而下,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对她眉开眼笑,都对她说,你将是最尊贵的皇后,天下最有权势的女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要懂得这个身份的尊贵。

可她,不喜欢。

她从小被敦敦教导,文能琴棋书画,武能骑马猎涉,她是高家家族中最优秀的女子,便是最优秀,所以注定了,她要嫁的人,并非凡人。

或是太子,或许是王爷,或许是择封公主亲和她国。

她明白,也懂,她身后紧系着高家一族,可她未料到,这个尊贵的身份,来的太快,快得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许是天下大部分女子都有这样一个心愿,愿得一人,携手相老,她更知这个心愿在她身上已是无法实现,一国之帝是什么,读了那么多年的史书,她最清楚不过了,这个心愿放在皇帝身上,是永不能实现的。

她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放哪个男人身上更不可能实现,她父亲哥哥表哥哪个不曾娶了几个女子,她更知她今后要嫁的人也不会只有她一人,她唯一只求她未来的夫君心底能有她,能将她放在心上,不把她当成一个生育工具,能给予她相对自由,能把她当知己,能交心。

可是,皇后,一国之后,将她仅有这一点想法都破碎了。

与一个皇帝交心,能吗?

她心底暗自嗤笑,嗤笑自己的想法,一个要成为皇后的人,怎还能有这种愚蠢的想法,真真太蠢。

他说携手并进天下唯她一人,她便要信吗?无论换哪个女子即将要成为皇后,他都会这般说的,并不取决于是哪一个女子,更不在乎这个女子是不是她高君凝。

“皇上是天之骄子,臣女不敢妄想与皇上携并相坐。”高君凝还是温婉拒绝。

高家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令众人不明,何况她拒绝的还是皇帝,高家夫人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凝儿,皇上面前,怎能如此放肆,皇上让你坐,是给你天大荣宠。”

高君凝只低着首,不曾再言。

解忧心底本想赞叹这女子倒是与众不同,可心内的赞还未点起来,只见上方紫衣少年掀衣而起,踱着慢步子,走到高家小姐面前,伸出了手,“凝儿,无论今后如何,可否愿交出你的心,与朕携手?”

高君凝终于再度抬头,瞧着他指节分明的手,再瞧向他渊源不见底的深瞳,讶然度比之方才又加深了些许。

他说,交出她的心,与他携手。

这句话,不正是她一直等待的话么?他这人……怎可以如此容易窥探到她心底,窥探她的心,不,他是皇帝,虽年轻,可终究是皇帝。

她怎能轻易信他……

“皇上,臣女……”

“跟我走。”

高君凝还未开口说完,前方的紫衣少年突然上前拉住她手腕,说话连‘朕’等字眼都省了,她一惊之下,早已被他拉起来,他不顾及宴上何人,赫然将她拉离,离了众人视线。

“皇上……”

“皇上,您要带我去哪?”

高君凝也顾不得什么了,却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硬被他拉到昭平公主府门下,高君凝又不明白,低道,“皇上……”

“此时此刻,你可以不把我当皇上。”他突然回过来道。

高君凝更是疑虑,“皇上,是要做什么?”

“我是你未来夫君,你是我未来妻子,还能做什么,你我今日难得见面,带你出去走走,以后怕你久居深宫,再也没那机会。”皇甫衍回头,又问她道,“会骑马吗?”

“会。”高君凝点点头,只见一侍卫方好拿了马匹过来,只有一匹,还未等她想明白过来,人已被他抱上马背,他也坐了上来。

她突然不适应,有些挣扎,“皇上……”

“我有名字。”他勒紧了马缰绳,将她环紧,赶着马儿悠悠而走,“你可以试着唤。”

“臣女不敢。”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

当今圣上,先晋兴帝七子,皇甫衍。

她皱眉,知道,可是,如何唤他?

她还未开口,他又问,“想去哪儿?”

“啊?”高君凝轻轻低了一声,突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眼下一时之间她能想到去哪儿?自己以前去的地方无非那么几个,可眼下天色已黑,怕是哪儿也去不了,她只好道,“皇上做主。”

皇甫衍低眼瞧了瞧她,笑出了声,“我想到一个地方,只是怕你不敢去。”

高君凝心性本也有些傲气,当下说道,“皇上只管说便是,我不信那地方我不能去,除非皇上说的是……”

“是什么?”他好笑似了问。

“我……”高君凝噎了噎,那种地方,她如何说得出口,难道,皇上真要带她去那种地方?

而此刻,大宴上,众人见皇帝将人拉走,一瞬陷入沉默,只瞧向太皇太后,又瞧了眼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倒是不介意,笑道,“皇上年少,心性顽劣,这高家小姐又是他未来皇后,他怕是有些等不住,想与高家小姐私下说说话,高夫人可不必担心。”

高夫人低了低首,“到底是凝儿的福分。”

“皇上不在,这不还有皇祖母在么,今日生辰,得了好些许礼物,不如此刻便拿出来与众人分享,好图个热闹。”昭平公主看向太皇太后,得她允许,便命人将礼拿过来。

见放于中间的礼盒,可大可小,众家夫人不凑这热闹,只笑笑谈谈,众家女子迫不及待围了上去,临近来看这些礼物,朝廷即便人不来,也送了礼,众女子笑笑谈谈间将礼件件拆开,看着羡慕又嫉妒,这大家送予昭平公主的礼,怎么也不可能随便了去。

“公主,您不上去看看么?这都是好些稀世珍宝呢。”琉璃忍不住说。

“看了又能如何,又不是我的。”解忧一直呆坐着,脑袋一直犯着晕,许是方才喝多些酒,又或许是一直隐在她身体内的毒,总之,从他对另一个女子说交心,说携手并进,看他将另一个女子拉走,表现得如此亲密之后,她便像抽掉了灵魂。

不知此刻,她该怎么做。

看来,他终究不需要她了。

那样,也挺好的是不是?

是她亲口承认那遗诏,是她亲手把那女子推给他。

又是自作自受。

“呀,你们看这谁送的礼,竟然只送一幅字画,好像也不是什么名家手笔。”

有女子将诗念出来,“倾国佳人,伏龙凤雏,步步精华,妙世无双。”

徐昕昕看了看,“说是赞美,也不是赞美,这是谁送的?”

有位女子从字画中找出印章,细心一看,念出两字,“琅琊?”

许多人心照不宣,这琅琊二字指谁几乎已经明了,只见昭平公主走过来,将画重新收好,又单独走到解忧面前道,“多谢解忧公主这份大礼。”

解忧缓缓道,“昭平公主知道我送不出什么大礼,不嫌我字丑就好。”

“解忧公主字迹挥洒自如,又离而不绝,倒似没有女子的那般秀气,不知是何人所教?”

解忧简单回了几个字,“皇上教的。”

昭平公主附和一句道,“幼时皇上性情顽劣,倒难为他肯静下心来教你写字。”

“是啊,幼时衍儿很玩闹的,不像现在,不玩不闹,见了谁都是同一个样子。”解忧依旧笑着。

昭平公主量了她几眼,“他如今是皇帝。”

解忧嘲笑,“是啊,皇帝,当今天下,谁都不能不把他放眼里,所以昭平公主,你以后可不必再因我费心,我会离他很远。”

“你对我有偏见?你恨我?”昭平挑了眉。

“恨一个人很难的,谁也没必要去记恨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解忧看向她,“我不知道那两份遗诏的中间过程,但总觉得,与你有些干系,但我不恨你,真的,我希望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能真心为他筹谋,有能力助他,不像我,什么都没有,我想,你帮他的唯一条件,便是要我离开他身边,我可以离开。”

“你又有些聪明了。”昭平公主惋惜了一下,“父皇临行前确实交代过我,只要你不在,我便助皇上制衡徐家,若你依旧缠着皇上……”

“那第二份遗诏,我看了。”解忧有些淡然,“只要我不在,它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出现,属于他的永远是他的,无论是徐太后还是九皇子,都夺不走。”

“父皇用那第二份遗诏又孤注一掷了一次,没想到,还是父皇赢了,你真的因为这个离开。”昭平公主又突然笑了一下,冷然的,“可是,你以为你真的能离开得了么?”

解忧又问,“他当真不知还有那第二份遗诏?”

“这份遗诏,看过的人不过五个,他是否知道我也不得而知,或许,还不知道吧。”昭平公主又笑,“怎么,你打算告诉他?”

解忧摇头。

昭平公主不明白,“为什么?”

“昭平公主不也瞒着他么?”解忧又简单分析了一下,“其实,那第二份遗诏毁不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选择了嫁人,他也娶了一个皇后,昭平公主想要的已经完成了,而昭平公主清楚,我既然选择了嫁人,选择了离开他,那第二份遗诏早已对他威胁不大,我如今再去告诉他有那么一份遗诏,以他的性子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给我自己惹麻烦,也给他惹麻烦,何况现在,他还不是徐家对手,不是么?他不应该被我束缚牵绊,他应该放开手脚,扫除所有障碍,天下,才是他真正要的!”

就这样吧。

反正以后,再也与他无瓜葛,无所谓了。

反正,她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再这么算计她,也没多大用。

昭平公主看着她,镀凌了气息,“你终是看明白了。”

只是,她做这些,不是为皇甫衍。

父皇临终前的话语,句句绕在耳边,她没办法,没有选择,她并不是真心的想帮皇甫衍,她做这一切只是想掩盖心底的那个恶魔,这么多年来默默隐忍所承受的一切。

昭平心底呢呢喃喃,不是真心帮他,真不是……

聚乐坊。

此刻,夜色下,依旧人满的聚乐坊二楼,嘈杂的声音乱哄哄一遍,高君凝倒是第一次知道晚上还能有如此热闹的地方,人多,皇甫衍小心护着她,找到一方空木桌,缓缓坐了下来。

跟着他的随从只有一个勾弋。

“皇……”高君凝方开口,意识不妥,又改口,“黄公子,我们是要玩这个么?”

“来赌坊,自然是要赌。”皇甫衍拿骰子微转,“敢不敢与我赌一局?”

“皇……黄公子想玩,我奉陪,只是,”高君凝看着木桌上的东西发呆,“我不太懂玩这个。”

“我也不懂,前几日刚学的。”

高君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真不明白一个皇帝,为何要学这个?

“我特意与你赌,难道你不问我赌注是什么?”他又问,将四颗小骰子捏在手里。

“那,赌注是什么?”

“你。”他悠悠而道,“还有你身后所有的一切。”

高君凝皱眉,“高家?”

“不错。”

“那输赢条件是什么?”

皇甫衍轻然道,“我若赢了,我娶你,你安心做我的皇后,我可以给你以及你们高家要的一切,如若你赢了,你可以说说你的条件?”

高君凝道,“这个输赢条件没有意义,无论输赢,你终究还是要娶我,我还是要做你的皇后。”

他明眸微含,“的确,我还是要娶你,只是,你这个后位能坐多久,谁也不能保证。”

听他说这话,高君凝不知怎的一冷颤,大脑迅速思考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若帮你,我便能保得住后位,保得住高家,若不帮,我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不,你们高家如今也权大一方,我只是不想让它又成为另一个徐家,我知你并不贪恋这后位,可高家族中总有些其他想法,而我,要在这些想法伸出之前,压制住它。”

高君凝又迅速想起来,高家若出了一个皇后,必然又权势大一方,高家人其他人的念头,自然是希望这皇后又生一个皇子,将来继承皇位,那样,高家才是荣宠,并将这荣宠百年绵延下去,好比徐太后徐家一样,也是因为曾是皇后又生有太子,如若不是太子意外死亡,如今坐这帝位的,必然是徐太后儿子。

高家如今有一位皇后,自然也会有那样一两个念头。

皇上怕高家也有这样的念头?

高君凝叹息,不止皇上怕,徐家也怕,徐家在宫中若只靠一个徐太后撑着,自然是不行的,所以徐太后早想在皇帝身边弄个徐家女子,她这一奉遗诏坐上后位,高家与徐家,自是水火不容,又相互牵制,徐太后能不能容得她这皇后都是个问题。

难怪他会说,后位能坐多久,谁也无法保证。

她若靠着他,高家自然也得向着他,高家想要的一切只有他能给得,她如不靠着他,他还会再找其他人,那么必然,为防止高家变成另一个徐家来牵制他,高家便是他恨不得拔除眼中钉了。

她这后位可真难做,前面有他盯着,后面有徐太后虎视眈眈。

可她还是要靠他,徐太后再如何厉害,总不至于在他眼皮底下莫名废了她后位,另立徐家女子为后,所以,他才是掌握一切的根源,高家必须帮他压制徐家,因为只有扳倒了徐家这颗大树,高家才能长的更茂盛。

他单独约她出来,只是来明确他的想法,更借她来确定高家的想法。

看来以后,没有平静日子过了。

“赌,运气居多,黄公子的运气自然会比我好,可我也还是想赌一赌我的运气,若我赢了,我安心做你的皇后,高家也能给黄公子要的一切,不过,我需要外加一个条件。”

他说道,“什么条件?”

“交心。”

他低吟了一遍,“交心?如何交心?”

高君凝终是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朦胧的羞澜之意,“你是我未来夫君,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夫君,我知道你还会有很多女人,我不奢求太多,我只希望你的心里,能有我的地位,不要把我当成你们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也不要把我当成你的玩宠,首先,我也是个普通的人,普通的女子。”

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这个如花年纪,也曾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女,只是她比常人明白,这个愿望太遥远,她把它压减了一点,不奢求太多。

“交心……”皇甫衍又将这两个字呢喃了一遍,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大不了多少的如颜少女,心中微微动了一下,想起了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说,阿兮,有你在我便开心,你不离开我,我不离开你,我们一起。

那个女子曾说,无论你师兄是谁,他要敢伤害你,我跟他没完。

那个女子说,我不能一直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怕死,我要勇敢的去爱一次,争一个爱人,哪怕前头刀山火海,我也要闯过去,和你一起,再也不离。

那个女子还说,你知道一个女子什么时候最霸道么?笨啊,当然是和另一个女子抢男人的时候。

可是,如今当真有别的女子近他身边,要嫁给他,她呢,连抢都不愿来抢,放手放的如此干脆,甚至不信他,亲口承认遗诏亲手把别人推给他当皇后。

说好的,都变了。

他亲手拉高君凝出来,随意看了她一眼,可她却表现得从不在乎,不在意,想起那****误以为他宠幸了徐昕昕,那么生气,那么吃醋,那么不开心,可如今他在她面前这般对另一个女子,她不在乎,她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在乎,他却一直心心念念着她。

高君凝到底与她是不一样的,高君凝能允许他有其他人,只要求有一点地位,可她不同,她要他的全心全意,一点地位是不够的,可他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她,这种全心全意,还不够么?

到底要怎样?

“黄公子……是我的要求,过分了么?”高君凝低了首,咬牙轻声道,“我知道,于黄公子而言,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些。”

他忽然说,“赌一局。”

高君凝抬头,不明。

他拿出四颗骰子,摊开在她面前,“你我赌一局,听天由命,赌谁的运气好,你赢了,我应你的条件,以后若真有何危险,必定先顾及你的性命,也不会单单只把你当棋子,你既是我妻子,必然给你妻子的对待,当然,我也有条件,无论你今后荣宠如何,不要越了我的底线。”

“黄公子的底线是什么?”

他又从木桌棋盒里,将一块方方正正雕刻得像小兵模样的雕木拿出来,摆在了木桌上刻有‘白丁’字样的方位上,“不要伤害我在乎的人,而我也不会喜欢上你,所以,以后你可以收起一些小心思。”

高君凝的脸色明显僵了僵,想起诸多传闻,问,“黄公子在乎的人,是谁?”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不答话。

高君凝心知自己问多了,当下收敛了脸色自嘲了下,说道,“既然你我之间只是一个条件交换,自然我不会对你有心思,看来,这赌局我还必须得赢,不然,与自己夫君交心的机会都没有。”

高家在乎的是荣宠,又是否在乎皇帝对高家女儿是否有喜欢之情,那些族老们只是把她当成高家能登荣宠的棋子,他们从来都不在乎的。

可是,她在乎。

她不想当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不想自己未来的夫君,除了给她荣宠,其他什么都不给,不想在自己夫君面前,与其他女子一样,她希望她是特别的,哪怕只有一点。

与一个皇帝交心,不能,可她真的想赌一次,她想赢。

高君凝扫了木桌几眼,她偶有听过,这是一种名为彩选的赌博方式,一张四四方方的棋桌,桌上刻着一张图,图中每一个小格子写下了朝中所有官员职位,从目不识丁的白丁开始,可以一级一级往上升,升到最大的官,而最大的官有三个,左右丞相,大将军,王爵。

这三个分别是文官最大职位,以及武官最大职位,能够升到这个位份上,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王爵是指公侯伯子男以及藩王,这是极其少见的,因为王爵一般是世袭,无法靠升降,但如若运气好,出身便是王爵,自然前途无限。

再往下便是内务总府,京兆衙府,大理寺,朝中六部,郡守督抚,县官,乡长,等等四十多个一级比一级的官衔。

她又迅速扫了一眼棋桌上标明的玩法,同时掷四颗骰子,每颗骰子六面,一为黑色‘赃’字,二为绿色‘功’字,三为绿色‘才’字,四为红色‘德’字,五为蓝色‘良’字,六为蓝色‘柔’字,遇赃表示贬黜,遇德超迁,遇功才良柔表示升转。

所以,若想赢,须得靠运气,若能每一把都能遇到两个德字,自然是好运到来。

若是能掷四个德,便直接‘封典’,成为王爵。

当然,同时能掷出四个德字来,怕是当世也无此人。

高君凝也从棋盒中拿一个人形雕木放到‘白丁’位置,用一个雕木来表示自己此时此刻的位置,皇甫衍将四颗骰子递给她,“你先。”

她拿捏着骰子,看了他一眼,第一掷是‘出身’,这出身决定升迁命运,手心的四颗骰子,同时掷了出去,停落在棋桌中央。

“两德一良一柔,不错。”他赞叹这‘出身’很不错,便收好四颗骰子,见她将摆在‘白丁’上的雕木按照格子上的奖惩移动了几位,他掷了一次。

“三德一才。”她念出来,既赞叹他的运气,又恐被他给超了,若是他运气一直这般好一下,她如何追得上他。

他缓缓移动自己的雕木。

如此,两人反复投掷下去,直到他官逼六部侍郎,她却还在郡丞边缘打转,等她到达六部各司郎中,他已是六部尚书,不知怎的,他总能比她遥遥领先一步,而且他每次扔骰子,从未扔出过一个赃字,要么升,要么转,不见他被贬黜过。

这可差点气坏了高君凝,她不信他运气能如此好,他扔了两才一良一柔,六部尚书转为大理寺卿,她扔了两德一功一才,勉强能坐上尚书的位置,见他一掷,直直坐上太师之位。

这太师是指太子老师,一般只是很高的虚位,不算个正式的官职,可若有朝一日太子当了皇帝,若太子倚重这太师,太师成为朝堂丞相,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高君凝紧紧的盯着他这一掷,若他掷出个两德或三德,便可直升左右丞相,而她已由文转武,还是个武官中郎将,上头还有卫将军,骠骑将军,才能直升大将军。

难道,真的要输了么?

高君凝紧张了起来。

内心莫名的想喊,千万不要赢,千万不要。

皇甫衍看着她紧张恐惧的神情,弧角微弯,莫名一笑,手中的四颗骰子掷了出去,许是他仍的力道大了些,其中有两颗,滚落在地,他弯腰轻轻捡起,放在棋桌上。

桌上两颗骰子是一德一才,而他捡起来放在桌上的两颗,都是显示赃。

“好像这一掷运气有点不太好。”他微微凝笑,呢喃了声,“身为太子之师,却独占了两个赃字,不杀已是仁慈,让他贬到远地去吧。”

他的雕木,重新回到了远点,白丁。

“黄公子,这不符合彩选玩法。”高君凝道,“虽有两个赃,却还占了一个德,说明这太师还有贵人保着,怎能被贬回白丁?彩选中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说有就有。”他指了指她的雕木,“继续。”

最终结果,毫无疑问,她赢了。

他的雕木一直未有多大升迁,还停留在乡长之处,而她的雕木已升为大将军。

一局玩了半个时辰,走出赌坊时,她心中一直不平,他送她回高府,在半路中,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皇上。”

他看出她的疑问,“想问什么?”

“皇上……为何要故意输?”她微微拉长了音,明明他掷出的数是两个德,加上桌上那个,便是三德,可他故意掉落两个,还把那两个德改成赃。

明显,他是故意要输。

“这一赌局,无论输赢,你我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如果我输了能让你高兴,何乐而不为?”他声音轻轻淡淡。

“就因为……让臣女高兴?”高君凝心里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她赢了,她说过的条件,是交心,一个皇帝,真愿意故意输掉赌局来与她交心?

“你的条件,我记得,也不会忘。”

他说,他会记得。

她似乎,心内有一种冲动的相信,信这个少年的承诺。

直到送她回高府,她无半句多言,直到自家侍婢采儿出来迎她,她只见他消失于寥寥长街,低首,她摸了摸怀中被她悄悄拿回的两个骰子,抚了抚那两个赃字,喃喃道,“采儿,你说,我是不是对他动心了……”

可是他说过,他可以给她荣誉,给她宠护,给她该有的自由,会把她当成妻子来对待,而不是一颗随意摆布的棋子。

可是,他也说了,他不会喜欢她。

(彩选是古代一种赌博游戏,小说中相对改了改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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