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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遇少年

绚烂的灯火,背后永远并存着一片被孤立和遗忘的黑暗,掩盖了那些光鲜外表下肆意堕落的丑恶,同时埋葬着那些被鲜血所涂抹篡改的真相。

在漆黑的走廊中潜行着,如同夜行捕猎的狸猫一般敏捷、矫健,苏悦身着一身从前藏下的粗布衣服,蒙着黑色的面具,谨慎的来回张望着,小心翼翼的避开把守在废弃门房前的兵士,绕行到晴岚停尸的旧房后面。

这里是一个独立于教坊的楼阁,从它精雕着雨兽的坍圮房檐上,尚可以看出其曾经的精致奢华。

据说,这里曾经是一代城主金屋藏娇之所,可不知为什么,有一天却突然失火了,楼阁之中的所有人,包括那位绝世红颜,都葬身火海。

因为地处偏僻,所以这里成为了堆放杂物的地方,而有些时候,一些“不通实务”的人也往往在这里从世界上消失……

晴岚的尸体,此刻正被停放在这里。

红颜白骨,转瞬即逝……

一墙相隔的教坊内,笙歌依旧,人们日复一日的寻欢作乐并没有因为这位名旦的逝去而停止。

晴岚的今日,不知将是谁的明天,这些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可怜女子,为了眼前泡沫堆砌的荣华,不惜残害掉那些与自己同样被命运玩弄的姐妹,只为得到一个更为华美的笼子,得到众人瞩目的一刻辉煌。

可,这些可不是苏悦想要的!

她必须透过层层迷雾,直击事实的真相——只有知道了这个世界背后最为浓重的黑暗,她才能更为透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才能够在诸多巅峰权力的角力的夹缝中,安全的活下去!

顺着阁楼后面的一棵枯掉的歪脖子树,苏悦成功的避开了守在挺尸房门口的守卫,从半掩的后窗跃入,轻盈而敏捷。

轻手轻脚的走向晴岚的尸体,苏悦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尸体上被随便摆在一条长桌上,甚至连一块白布都没有盖,而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此刻却极为惊悚的皱在一起,似乎生前极为痛苦。

苏悦仔细的检查着尸体,不放过一丝细节,尸首头部的华贵装饰品此刻早已被取走,其是否曾丢失一根带着毒药的簪子已经无法考证了。

通过尸体的瞳孔变化及表情,苏悦已经判定,晴岚是死于******引起的急性中毒,可为什么,这具尸体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疑惑的皱了皱眉,一股极为熟悉的淡淡香味从僵硬的尸体上传来,这味道冷艳迷人,却让她有了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桃花香粉,怎么会这样?!

用手指在尸体脸上轻轻一沾,凑在鼻子下极为小心的闻了闻,苏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慌忙散开死者的头发,按照自己记忆中晴岚簪子插放的位置细细摩挲着,果然又在尸体的头皮处发现了一块干涸的血迹!

面部没有任何损伤,而且晴岚应该早在花粉涂在脸上引起哮喘之后就将香粉清洗干净了,可现在尸首上的香粉是谁涂上的?

死者已经确定是死于簪子中所藏之毒,那又是谁想要掩盖事实的真相,在晴岚死亡之后在其面部再次涂上带着花粉的毒,让人误以为毒是下在香粉之中的,从而混淆事实的真相?

此刻正直丑时,本是人们最为困倦的时刻,却是灯火达旦的教坊内歌舞最为繁盛的时候。而苏悦的表演被安排在丑寅交替之时,而她正是借着登台前休养生息的借口,假装紧张烦躁而锁紧房门,让十七挡在门外谢客,趁着大家注意力被引开的机会,从房间的后窗跳窗而出的。

按照她先前的计算,最多只需两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安全返回,决不会有人发现她曾经离开。

可现在,苏悦的头皮开始有些发麻,她感到一切并不像自己计划中那么顺利——因为她已经感到,一股透着浓重杀意的气息,正从她头顶的房梁传来!

铮~铮铮!一阵闻若撞珠的琵琶声从房顶传来,清脆的弦音中,苏悦感觉天旋地转,一股腥甜的血气从胸中冲撞而出,她不禁痛苦的捂住自己流血的双耳,抽搐着蜷曲在地面。

琵琶肆无忌惮的在阴冷的废屋中炸响,而屋外守卫大门的看护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随着一阵朝大门呼啸而去的风刃被劈成两半。

“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呢……”一袭如雪白衣翩跹降落,摇曳的烛光中,一个面相阴柔的男子倒提着琵琶向苏悦走来,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气。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依旧痛苦的掩着耳朵,苏悦紧咬着渗出鲜血的牙齿,眼角的余光悄悄瞄向被风刃轰开的门口。

昏暗的灯火下,男子有些妖冶的面孔忽明忽暗,带着令人恐惧的戾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离不开这里了……”,说罢,一道风刃便随着骤响的琵琶声劈过苏悦倒下的位置!

忍着痛苦在地上敏捷一滚,苏悦堪堪避开凌厉的风刃,还没来得及从地面爬起来,便又有胡乱的弦音将她周围的地面轰的细碎。

“躲啊,你不是很会躲吗!”那男子朝着苏悦瘫倒的方向缓缓走来,姣好的面容因疯狂的杀意而变得狰狞。

咳出一大口血,苏悦无奈的苦笑一声,透过房顶破碎的砖瓦,颓然仰望着远处无尽的夜空,似乎放弃了抵抗:“尸体上的香粉,是你刚刚涂上去的把……也难为你了,让一个有着洁癖的人触摸尸体……”

“是吗?你从未见过我,怎会知道我又洁癖呢?”

“很简单,”再次咳了一口血,苏悦缓缓道:“你本想揭开我的面具,却因上面沾了血而有所迟疑,所以我认为你有洁癖!”

“很聪明嘛,如果不是因为立场的问题,我倒是有心收你为我所用,只可惜……”,话音未落,那男子突然面色大变,迅速后退的同时用衣袖护住眼睛。

“你下毒!”有些惊慌的擦拭着甩到嘴边的液体,男子因苏悦的行为暴怒起来。

滴着毒液的簪子还握在手中,苏悦来不及多想便趁势朝着被轰开的大门跑去,身后刺耳的琵琶声再次响起,她忍不住又一次的血气翻涌。

“出来吧~小老鼠……”阴森森的声音在她后面穷追不舍,无论她怎样隐蔽,都逃不过那人的追捕。

时间正在流逝,离开台演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像壁虎一样紧紧的贴在走廊墙壁的角落里,苏悦无助的颤抖了起来……从来,她都没有离死亡这样近过……

那雪白的衣角越来越近,一滴滴冷汗随着苏悦战栗的皮肤上渗出,浸湿了她的衣服……

突然!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她身后伸来,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向着走廊的深处拖去!

从那手臂的力度看,那人必然是个男子!惊慌的想要挣扎却使不出任何力气,苏悦想要惊叫,却害怕会引来琵琶男。

阴森森的走廊中,看不清任何方向,而那掳走她的男子却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熟悉。轻松的带着她穿过几个隐蔽的小门后,他们便甩掉了后面的琵琶男。

在一堵看似很普通的墙前停下,那男子放下苏悦,伸出手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反复触摸着,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唔……”苏悦痛苦的呻吟着,在朦胧夜色中,打量着那个男子,同时蓄积力量,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毕竟,眼前的男子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闭嘴!”清越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男子毫不犹豫的捂住了她的嘴,如此动作让苏悦有些怔忪,她感受到了那双手上略微粗糙的薄茧,和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气息。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长了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一个异性——而且从刚刚的声音上来看,这个人应该从年龄上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可是,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苏悦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

正在她思索间,身后的墙壁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那男子拉入墙壁内的一个暗道之中。

“东西还我吧……”火折子微弱的亮光中,那男子向惊骇中的苏悦伸出右手,清秀的面容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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