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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南市街(上)

出了白云居,韩禁甩脱一众追蹑在后的白云下属,来到之前易装的地方换回原来的装束,本已拉高了三分的身躯在不知不觉中恢复原状。

小心收起了面具和长剑,抬头看看天色,韩禁急匆匆的往神农巷赶去。他寻借口出来,本只想着偷偷潜入白云居,取回佩剑即回,怎会料到居然在祭剑阁上与白云大战一场。

现在,他已不是韩国公子,他只是曾受神农谷恩泽的青年车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留此有用之身供小姐驱策!”这是他当日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而说话对象就是那个抱着孩子冲他腼腆微笑的少女。听得他们要来秦国,他更是自请做车夫,供他们驱策。虽然华苓一再拒绝,说救人本是医者本分云云,但是他最终还是成为了他们一行人中的车夫。

韩禁无法否认,入秦是他甘做车夫的原因之一。他也无法否认,他有利用这一行人的想法,只因为他入秦要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跟着神农谷的人便能小心掩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不曾想到神农谷与白云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入住白云居,寻得“执”剑,探听白云的部署消息,这种种的一切都是出乎其意料之外。或许是天命使然,或许是机缘巧合,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连能在白云剑下逃生亦是一种奇异的幸运。

作为韩国公子,作为一个即将覆灭的国家的公子,他应该为国家不择手段,出卖一切,牺牲一切,包括自己,亦包括别人。这一次,他或许应该好好利用神农谷与白云之间那种莫名的关系,他应该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探、打击白云以及他身后的秦王朝……然而,他却不想伤害神农谷中的任何一人,甚至不想再借着神农谷与白云的关系去刺探情报。

“汝不配公子之称!”一直以来,他最敬畏的叔父韩非就是如此喝斥。

他不想继续利用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不想伤害到小姐,更不想看到她伤心。此次入秦,虽然另有目的,但他仍要继续做好神农谷的车夫,他要好好隐藏自己的身份。

就在昨夜入住白云居后,他便做下了决定:韩禁,是韩国公子韩禁;韩禁,是神农谷车夫韩禁。二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决计不能混作一谈……至少,在秦国的日子中,定要如此。他不允许任何人发现这二者身份实质上是同一个人。

这是一种莫名的矛盾,他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脱下面具是马夫,戴上面具是公子。”韩禁心中暗道。与白云一战,天色已经不早了,韩禁融入人流,快步向神农巷赶去。

当韩禁回到神农巷时,义诊铺外有着十余名病患排队。医铺内外,无人喧哗吵嚷,排队就诊的人均自觉保持安静。远远的望了望医铺中,只见铺中竟放了三张桌案,华苓坐在铺子正中,夏不还与华红分坐两侧。此时见到华苓,只见她正温柔的向病人解说说着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笑容,韩禁便觉得平静安详,不再去理会脑中杂乱的思绪。

就在韩禁正欲抬腿往内走时,排在最末的虬须大汉一把扯住他,圆鼓的大眼冲他狠狠一瞪,随即瞄了瞄身后,那意思是:不准插队,想要看病,就在后面排队!

韩禁讪讪一笑,指指里面,又指指自己,那意思是自己就是铺中的人,哪晓得那大汉根本看不懂,或者说根本不相信。蒲扇大的巴掌紧紧抓住他,恶狠狠地瞪着他,晃了晃自己的拳头。韩禁看看西山漫天的晚霞,心中一动,竟然也不开口分辨,就这么老老实实的排在他后面,那大汉这才满意的收起了拳头。

之后,韩禁便一直排在了队末,间或有人前来看病排队,韩禁便自觉地绕到队伍末尾,让那些前来就诊的人排到前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暮西山,雀鸟归林,天色愈来愈暗,前来义诊的队伍缓缓向前挪,最后,铺门外终于只剩下韩禁一人站着。

“下一位。”夏不还的仍是那么的精神熠熠。韩禁望望身后,再无他人,于是便一脚迈入其中。华红形容有些疲惫,一见最后一人居然是他,门外再无他人,便开始收拾整理桌案上的工具事物,没好气道:“你可终于知道回来啦!出去一天,也不晓得跑去哪里了,到现在要收铺了才回来。初时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重操旧业去了!”

“怎么会,我可是答应过小姐的!”韩禁挠挠头,神色有些惭愧道,“方才回来时走错方向,之后又听信了小孩的恶作剧,居然走到了南市。最后,我还是一路问路才回来的。”

华红扶额长叹:“本来还觉得你应该没那么笨,如此看来,的确有够笨的。”

夏不还呵呵笑道:“行了,回来就好,就别怨他了。对了,你刚刚怎么在外面排队,既然回来了,直接进来就好。”

韩禁注意到华苓正一脸关心地看着他,面色赫然道:“刚要进来时,被一大哥拉住,似乎以为我要插队,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排在后面。而且,我进到铺子里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所以就一直排在队末了。”

华红嘴角微微抽搐着:“没见过这么笨的!”

华苓从桌案后绕了出来,双眼直视着他的眼眸问道:“你,可是受伤了?”

韩禁心虚地避开她璀璨明亮的双眼,低头道:“只是被人撞了下罢了,没什么大碍。”

“谁啊,撞得那么厉害!”华红这时也发现了他面色反常,似受重伤一般,忿忿不平道,“你能认出是谁不?告诉红姐,姐姐去帮你讨回公道!”

“没有,被撞倒时眼晕得很,没能看清。似乎旧伤复发了。”韩禁面色赫然道。

“这手是怎么伤的?”华苓抓起他的手,手心中那浅浅的烫伤一览无遗,那是他火中取剑是的灼伤。

韩禁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黑灰,嗫嚅道:“被撞倒了……然后摔倒时推翻了路边的火炭盆……就这么烫伤了。”韩禁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在编谎话方面居然很有天赋。不过,在他想来,华红又该骂他笨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华红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韩禁,欲言又止,最后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幸好无甚大碍,坐下擦点药吧。阿禁啊,下次走路小心些。”

一旁的华苓收回为其诊脉的素手,提笔刷刷在竹片上写下方子,径直跑去斜对面的百草堂去了。一直在旁看着的夏不还点着头,转身从背囊中取出一小罐灼伤药递给韩禁道:“小姐医术大有进步,竟能一眼看出阿禁所受的内伤。补气养血,方子开的也不错。”

“小姐对你可真不错啊!”华红冲着正在擦伤药的韩禁暧昧地眨眨眼,然后故作正经地看看铺外,见再无来人求诊,便揉了揉略显疲惫的面庞,兴奋道,“看来今日就到此为止了,这下可以收铺了,明天铺子里有黄老看着,我们就能去玩咯!”

“红丫头,瞧你乐的,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明天要累个半死咯!”说黄老,黄老到,华红看去,正见黄老踱步进入铺中,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韩禁、夏不还连忙二人欠身行礼,华红皱了皱鼻子,不满道:“黄老怎么老神出鬼没的,想吓死人啊!这个时辰过来了,该是来接小姐回去的吧?”

“可不是?”黄老环视四周,独不见了华苓,不由问道,“小姐呢?”

“在百草堂呢。瞧,那不是来了么。”华红用眼神示意道。黄老回头看去,恰见华苓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一包药进入铺中。怀中孩子似是刚睡醒,小手揉着眼睛,嘴角还残留着口水,连打哈欠。黄老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一包药,眼角瞥了眼韩禁,眼中闪过一丝明了。

探头看到停在巷口的马车,望了望已暗下来的天空,夏不还拱手道:“天色已晚,既然黄老驾车来了,那就先带小姐回去吧,这铺子就交由我们来收拾了。”

黄老抬头看看天,摆摆手道:“也好,那我们就先行回去了。”

马车是白云的马车,外形朴素,里面却是锦帘玉座,富丽堂皇。黄老扶着华苓上车后,径直坐上那唯一的御手位置,回首看见韩禁仍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是不知该怎么坐,不由没好气的笑骂道:“愣着干啥?上车啊!今趟不用你赶车,你老老实实进去坐着就好!”

“啊?黄老,不如我来赶车吧。”韩禁愣住了,支支吾吾道。

“啊什么啊!上车,难道小姐还不配与你共乘一辆车?”黄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韩禁挠挠头,小心翼翼的上车,惴惴不安的坐在华苓对面,死命地低着头,不敢看向华苓。车外的黄老哈哈一笑,一声呼喝,挥鞭赶马,马车向着白云居所在辘辘而去。

咸阳南市,秦国最大的商市。“南市”之名并非咸阳建成之后才有的,而是老都城栎阳时候便有。孝公时期,商鞅便在栎阳南市徙木立信,开始了秦国变法改革,由衰转盛,雄霸天下的时代。秦人感念南市变法之始,便将南市之名保留至今。

秦人历来重农轻商,平日里多言农耕战事,寡言锱铢琐碎。咸阳南市,早前本是咸阳最大的农市,而非商街。之前的南市与如今的截然不同,紧邻城墙,占地五里,没有店铺,只有连绵不断的各种货棚,雨天可拆晴天可撑,牛羊马匹等六畜直接驱赶到市内货棚下交易。虽是粗放,却最是适合农家交易。及至吕不韦入秦,以商贾之身登上丞相之位,向秦王上书陈述六国商市之利,秦国轻商之弊,遂变法南市,将农市六畜交易之地转至城外苍苍林木中,只许农更具事,米粮盐货,稻种草籽等留在市内交易。后又扩大南市范围,将六国在秦的商市纳入其中,扩张市内货物范围,形成新的南市。变革之后,咸阳南市之名远播山东六国,已远超往昔天下第一的大梁魏市,更毋论齐楚燕赵韩。

南市虽已改变了重农轻商的格局,但吕不韦并未废除咸阳南市的四季大集,四季大集是秦穆公时候便有的习俗,一直流传保留至今。其中,秋市大集乃四季大集中为时最长,亦最为紧要的大集,自秋分日始计,连续七日。数百年的传承,秋市大集的规模越发显得大了,而且在吕不韦变法之后,大集的范围更不仅仅只局限于农事,还有其它。

今日无事,夏太医便兴起来义诊铺看看的念头。当他抬腿迈入铺中时,只见偌大的义诊铺仅剩黄老一人坐在铺内作医,不禁哈哈一笑,开口调笑道:“老乌龟,怎么就你一人了?”

黄老眼见夏太医上门,竟不还嘴,只是瞄了瞄一旁空置的桌案,示意他坐下说话。

“今天转性了?居然这么客气。”夏太医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犹疑查勘许久,却找不出有何不妥之处,便坐了下来。

黄老一待他屁股粘上座椅,立即站了起来,拱手向铺内铺外前来求诊的病患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听好了,这位就是秦王侍医夏无且夏大人。夏太医有感于医者仁德,救世济人,故而今日特意抽空来我们义诊铺中参与义诊善事。后面排队一分作二,不准插队,赶紧跟上!”

经过昨日一天的义诊,“神农义诊”的名声已然传扬开去。此时在铺外排队的人比之昨日多了不少,这着实出乎黄老的意料。方才他可是正在后悔放任华苓等人前往南市了,见到夏太医自动送上门来,怎么会轻易放过。

夏太医默然无语,无言以对,暗叹自己终究还是上了老乌龟的当。不过,他此来本便有出手帮忙之意,于是瞪了眼在一旁笑得洋洋得意的黄老,开始了他辛苦的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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