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染玉此时却是双腿发颤，若不是自己还在这自称冷清灵的舞姬怀中，怕是要立刻瘫软在地了。
只听到她说愿收自己为徒，心下一喜，乐滋滋地美开了花。
“师傅——”
乔染玉清甜地叫出声。
冷清灵却是一脸的嫌弃，“打住，你可别叫我师傅，我年龄虽然不小了，也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却也不想被这迂腐的称谓把自己喊得这般老气”。
边说边伸出妩媚的兰花指，抚弄了下自己金簪上的紫玉吊坠，思忖道：“你就叫我姐姐，怎么样？”
乔染玉咧嘴一笑，开口应下，“自然好，灵姐姐。”
“倒是个嘴甜的”，冷清灵爽朗道。
这才是真正的冷清灵吧，外界所传言的男宠不断，烟花柳巷的“妖神舞姬”，或许只她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假象吧。
乔染玉定定的望着这妖媚却干脆利落的模样，暗暗想着。
只见冷清灵从床头的抽匣中拿出一本齐整的蓝皮册子，递给乔染玉，“看看吧，喜欢什么舞，我跳给你，你选你自个儿能看得上的，往后再细细教你。”
乔染玉坐在床榻边，细细翻看起来。忽而又望向墙上的那条白练，转脸问道：“灵姐姐，那条白练是何舞种所用呢？姐姐跳给我看可好？”
“这白练乃是金蚕吐出的彩丝所制，想当初，本姑娘我可是寻了两个年头，花了三十锭金子才买回来三箩筐上等彩丝，又托人从皇宫里找了顶好的织绣娘，才纺出这条三丈长的白练。你倒是个有眼光的，一眼便瞧中了你姐姐这屋里最值钱的宝贝”，冷清灵爽利地说着，“等着，我跳给你看！”
说罢，一个旋跳便将白练从墙上的玉阁上取了下来，折中套于脖颈处。
乔染玉这才发现这并非单是一条白练，而是四围闭合的筒状长纱，延脖颈向两肩舒展开来，在臂弯上段开有窄口，恰好可将两节小臂探入其中。
两臂伸展，白练便顺势被轻轻含住，瞬间成了这舞衣上的两只长袖。
只见冷清灵双手举起，长袖飘曳生姿，掩袖倾斜，缓缓转身，用双手微微掩面，半遮娇态。身体开始轻轻地移动，似乎不是在走动，而是被推着行进，白练轻轻拂过，继而舞风由徐缓转为急促，飞袖而出，急速争挥双袖，如同雪花上下翻飞，柔软的腰肢力道微发，双眸间媚然神色尽显，临终时，轻舞慢转，双袖徐徐扬起，将凹凸有致的身段拢于交错白练织笼中，倏尔左臂上扬，翘指兰花，朝向右侧，右臂横向伸出，中指微抬，手心向上，右脚轻点地面，重心定于左腿，下颌面向右侧微微上扬，稳稳定住，空中的白练也随之滑落，散作满地繁花，环环叠于舞者外周，大有白雪映红梅的冷艳之感。
乔染玉忍不住拍手叫绝。
实在是太美了，她定然要跟灵姐姐学了这段舞才肯离去的。
冷清灵轻褪下白练，递给乔染玉，随之道：“这白练是《白纻舞》所必须，若是寻常舞者，随便寻个够长的布条，或是换一件水袖舞衣练习也便是了。我不过是稀罕自己这身舞技，舍不得让这些不好的东西将这顶美得姿态身段糟蹋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金蚕彩丝才配得上与我共舞。”
她说及此，语气中溢满自诩之气，却隐隐透着些许凉薄与清傲。
乔染玉将白练铺开，平放榻上，轻抚着爱不释手，听她这话，竟并未觉得不妥，反而深有同感，使劲点头，“玉儿也觉得本应如此，好物件就要好物件来相配，这才圆满。”
冷清灵闻言心下欢愉，合掌道：“难得碰到你这么个合脾性的人儿，虽说，还不过只是个小丫头，但也不能苛求太多，怕是以后姐姐要常将你叫进府里来陪我，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乔染玉说着起身做了个俯首屈膝的动作，转而抬首咧嘴，眉眼狡黠道：“只是，要缠着姐姐多教玉儿些舞技，多抢些姐姐的好物件罢了”。
冷清灵听她这毫不避讳的开口要价，哈哈笑道：“你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姐姐这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个交心的人儿，你也不必给什么雇请的银两，这铜臭不过是为了打发那些不相干的迂腐俗人，只怕要伤了咱俩的交情，倘若你真的肯对外面那些人的眼光视而不见，肯踏进我这府里来与我相伴，姐姐就是将衣钵传授与你也是无妨”。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乔染玉却只听得她内心的寂寥与苍凉。
只是，她可不要继承她的衣钵，做什么世人望而远之的“妖神舞姬”，若是真的继承了，怕是爹爹要将自己赶出家门了。
却是不忍拒绝她，便应道：“待玉儿今日回了家父，明个儿边收拾了来与灵姐姐作伴可好？”
“若是乔子良肯放心将他的宝贝女儿安置在我这儿，那就不是我所熟知的乔子良了”。冷清灵冷哼道。
“玉儿回去会和爹爹好好说说的，怎的灵姐姐与爹爹可是旧相识么？”
若是旧相识，这姐姐与爹爹的辈分怕是要好好斟酌了呢！
若是旧相识，爹爹死活不肯进灵姐姐的府邸怕是另有隐情呢！
若是旧相识，爹爹是不是要向娘亲交代点什么呢？
乔染玉一时间想了这许多，却见冷清灵摇了摇头，神色轻佻道：“旧相识倒算不上，不过是前些年我还在醉花楼做舞姬，听闻他对这寻花问柳之人甚是不屑，一度想将醉花楼并入乔府地界，改作商铺，若是当时真改作了商铺，今日我不但无力坐拥这座府邸，怕是自己也要流落街头咯”。
乔染玉听了这话稍稍安了下心，转而俏皮道：“即便收做商铺也不打紧，只要玉儿在街头碰到了姐姐，也一定会求姐姐教我舞技的。姐姐只管开口管我乔府要银子也便是了，绝不会让姐姐饿肚子的”。
冷清灵被她这一阵玩笑话逗得大笑不止，扶着颤动的腰肢道：“得了便宜还如此卖乖，还真是个有趣的丫头，今时今日，我却是既要教给你舞技，又要管你饱肚子，还要防着你不时抢我的好物件，真是便宜了你这丫头了，当年乔子良夺我的富贵命不成，如今又送了他女儿来分我的财气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说着啧啧叹息摇头。
乔染玉却是一把抱住冷清灵的一只胳膊，一脸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憋着嘴道：“灵姐姐，玉儿可是吃的很少的”。说着，伸出小手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冷清灵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又止不住笑出声来。
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冷清灵暗自想着。有这样一个徒儿看起来真是件不错的事儿。
“行了行了，今儿个别在我这耗费功夫了，回去好好劝劝你那爹娘放你出来吧，若是成了，往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在这一时。”
“那灵姐姐，玉儿就先回去了，明个一早就来”，说罢，冲冷清灵挤弄了下眉眼，讨好道。
冷清灵捏捏她粉嫩的小脸，喊人送乔染玉出门。
依旧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乔染玉环顾整个冷府，果然如冷清灵的名字般冷清，似是只有身前这个男人一个下人而已。
罢了，往后日子还长，足够她去慢慢了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