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染玉出了门，心中却是闷闷的，劝说羽晟的话，虽是开解了他，却也确确实实道出了自己的不堪。
对于流远，她终究是愧疚更多，是不是只有嫁给他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才足够报答他为自己付出而一切，可是如今，连这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也是不可能了。
这辈子，她注定是要辜负他了。
夜已深沉，只有草丛里蛐蛐的鼾声暴露着自己的踪迹，一切都归于沉寂。明朗的月光倾泻一地的清明，谁行走的路上依旧难寻光明。
乔染玉一路神思恍惚间回到了房内，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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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皇宫的太子府也是死一般的宁静，只有锋锐的剑刃与尖利的疾风在空中对决发出的凄厉喊杀，汗水滴落土壤浸湿了安睡的床榻，脚下勾踏反复溅起一地的风沙。
流轩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剑拔出鞘，练习到筋疲力竭，四肢僵硬。
他不知道自己练的剑法是何门路，他只想知道，乔染玉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她放弃了他们，她真的快乐吗？她此刻心里是更想念流远还是更想念自己？
侍卫们就静静地站在他周围，没人打扰他，也没人劝阻他，他们知道自家主子在选亲回来突然关门舞剑是为了什么，他们只要确保他还有体力支撑他的愤懑，让他把内心的苦闷得以殆尽，让他重新冷静下来去筹谋未来。
直到武帝身旁的康公公前来传皇上口谕，如一颗石子投入这片死水，让每一波涟漪都意识到这里是一汪深泉而非一面镜子。
武帝听闻流轩近日闭门不出，又探出他整日舞刀弄枪，内心深谙起因为何，深夜才批完众臣奏章，轻捶后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强打起精神，命康龚喊流轩来御书房叙话。
“父皇，深夜喊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流轩自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一身习武黑服，被汗水浸湿的后背仍能隐隐看出端倪，却不卑不亢，翩翩素手而立，似乎只是回到自己府中这样轻松。
“轩儿，你想让小染玉做你的太子妃，朕说的可对？”武帝目光迥然，直直得像是早已将流轩看透。
“正是。”流轩也不逃避，郑重答道。
武帝右手轻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内心忍不住叹息无奈，继而道：“轩儿，想要做一代帝王都会所束缚，有所依仗，你的太子妃人选，家世必须对你的江山大局有利，否则，你的地位将难以保障。小染玉虽稳重识得大体，性子温和宽厚十分讨喜，你对她也情谊深厚，但子良毕竟是商贾之身，既无兵权又无封地，既无战绩又无皇室血统，实在不能服众。”
“儿臣明白，但儿臣认为身为帝王，应以德服人，得道者多助，儿臣不想借后宫雨露来支撑自己的皇位。”
“愚蠢！”武帝斥责道，“你以为你这样想就能这样做到吗？这个朝上人人手里一把刀，每个人都是一台戏，他唱戏，你要是不随着他打拍子就是在砸自己的戏台子，朝堂后宫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一点权衡不好就会惹来亡国之祸，历史上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你这么多年的史书都看到哪里去了？”
“可是父皇与母后难道不是因为相爱才让母后做皇后的吗？孩儿一直是以父皇做自己的标榜的。”
武帝闻言微赧，犹豫回道：“若你母亲家中无权无势，或许...或许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朕会另择其主了。”
流轩听罢微微惊愕，他眼中以真爱自居的父皇母后原不过是趋于权势的产物，只不过是两人恰好相爱罢了，父皇今日这番话，母亲生前是否知晓？她夜以继日为其操劳的夫君，心心念念的枕边人，也不过是利益至上，将后宫众人的情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阴谋家罢了。
还未等流轩回神，武帝继而道：“轩儿，身为帝王，很多事都不能肆意妄为，你将她收做妃子，专宠她一人朕都不反对，但要废掉若华立小染玉做太子妃，朕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父皇……”
“你无须再说！”武帝拍案而怒，“真当朕看不明白你们之间的事情吗？你在这一厢情愿地要立她做嫡妻，她可曾心中有你，又是否愿意进宫？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小染玉的身上吧，只要她肯随你进宫，朕允许她做你的宠妃，但要做太子妃，门都没有！”
武帝字句铿锵，明显夹带着怒火。
流轩不愿火上浇油，却也怒火在心，只闷声告辞。
乔染玉，不管你此刻愿不愿意，我抬也要把你抬进宫来，因为我知道，你早晚都会爱上我。
“咳咳——”
许是没有得到流轩的回应，流轩前脚刚走，武帝便止不住胸中麻痒，一阵急咳起来。
康龚赶忙送来泡好的药酒，劝道：“皇上切莫动气，身子要紧，先把这雪莲药酒喝了吧。”
武帝瞥了眼药酒，心中恼意更甚，一把将酒碗掀翻在地，怒斥道：“这时候送来这酒，是不是要把朕活活气死你才得意！咳咳——”
康龚见武帝变了脸色，急忙跪下请罪：“老奴该死，老奴之罪，皇上切莫动气，老奴以死谢罪尚不足惜，还请皇上看在万民社稷的份上保重龙体才是啊！”
“罢了，朕不是和你置气，咳咳——给朕端碗水来吧。”
“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