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借兵
“此事对突厥有何好处？”
“突厥位于极西之地，以游牧为主，粮食布匹稀少……”
“那又如何？我突厥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有几个人是被饿死的？”
“吴王殿下，您就先请回吧。容本汗考虑考虑。”看样子，让老汗王今天就下决策是没可能了。我说道：“是，此事事关重大，确实应该慎重。”
“请！”
“请！”
走出营帐，我不禁猛吸一口气。极西之地人烟稀少，可眼前的景色，却让人为之惊叹。这里的蓝天比京城的天还要蓝；云也比京城的云白上许多；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后，不禁让人发出“此乃人间仙境”的感叹。如果我生活在这里该多好啊！这里没有皇宫的勾心斗角，更没有宫廷的权欲之争，畅游在这片绿色的草原上，真是无比惬意。
“吴王殿下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吗？”
“是啊，很喜欢。”
“这个地方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就是你们这些人，总是要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你们楚国的战争，为何要让我们突厥加入？我真搞不懂你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说的没错，我们楚国的战争与突厥有何关系？如果我是皇帝，我才不想让外人参与进来呢，家丑不可外扬啊。可现如今我已经答应父皇，我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真是抱歉，我……”一时语塞，我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了。
“你不必道歉，此事又不是你能决定的。咱们就别在这里傻站着了，我带你去营帐休息吧。”
“有劳了。”
“不必客气。”
到了晚上，我受邀前往汗王营帐参加欢迎仪式。我觉得我根本没脸去参加这个仪式，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将他们送入战场，我有什么资格接受他们的款待？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食物，我觉得这便是对我最大的讽刺了。在这场欢迎仪式上，我没说什么话，也没吃什么食物，只是酒喝了很多。一年前，我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皇子，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愁为何物，也从不知反思，可一年之后的今天呢？我竟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就连我都开始争名夺利，勾心斗角了。我原来觉得权欲之争都是小人所为，如今看来，身在皇宫的人，没人能逃脱这场权欲漩涡。
昨晚酩酊大醉，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老汗王究竟能否借兵给楚国还没消息，我毕竟是有求于人，姿态要放低一些，因此也不好追问。就在我正在营帐中独自纠结的时候，李达急忙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殿下，快…快去汗王营帐，老汗王答应借兵了。”答应了？老汗王竟然答应了？
“真的？”
“是真的，就是老汗王命小人前来通知您的。”
“快更衣！”
“是！更衣。”我急速的换了衣服，然后像风一样跑到了汗王营帐。真是没想到老汗王这么快就下了决定，我本来以为会考虑三五天呢。
“参见老汗王。”
“不必多礼，赐坐。”
“宗晓不敢，借兵的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本汗，答应借兵。只不过还有几个条件。”
“老汗王请说。”
“突厥每年以马匹、牛羊换取楚国的粮食、布匹。”
“这个自然。”
“要让突厥的商队在你们楚国做生意。”
突厥提出的这两个条件都不算过分，我楚国的粮食、布匹已经供大于求，送一些给突厥也不是不可以，边境地区允许突厥商队入境更是百利而不一害。
“好，我答应您。以后楚国与突厥绝不再战。”
“好！有你这句话本汗就放心了！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可别食言！否则突厥子民绝不放过你！”
“您放心！我楚宗晓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特摩巴！”
“儿子在！”
“你亲率2万铁骑，助楚国皇帝歼灭叛军。后天寅时出发！”
“儿子遵旨！”
“都退下吧！”
当我听到汗王吩咐特摩巴的时候，我就知道楚国有救了！楚国真的有救了！我没辜负父皇的期待。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篝火，徐徐燃烧着，似太阳一般明亮。老汗王居上位，左右两侧是大王子与二王子，台下站着的都是明日即将出征的士兵。老汗王说道：“明天，你们便要远离家园，走上战场，草原就是你们的守护神，满天繁星会点亮你们回家的路，本汗就站在这里为你们祈福，希望你们平安归来！咱们都是战无不胜的勇士，没人能将你们打败！”台下的士兵们，士气高涨的呼喊着：“呼！呼！呼！呼！”
站在一旁的我面对台下的将士们，竟发不出一丝声音。为了楚国我能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可明天为楚国牺牲的将会是两万个无辜的突厥人。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草原上，且是我见过最善良的。我何德何能，楚国又何德何能剥夺他们生存下来的权利？我们理所应当的享受荣华富贵，而他们却在用自己的鲜血守护这片土地。跟他们相比，我们简直可笑。
一个国家，绝对不是因为享受荣华富贵而存在，国家的建立离不开子民拥戴。回顾历史，每一个消失的皇权，都是因为失去民心。真希望这场战争能早日结束，让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家园，别再让百姓，因为皇权斗争而流血了。
天还未亮，大军便整装待发。士兵们身穿铠甲，骑在战马上，远在几里之外的人都能听见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我与特摩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往楚国的方向走去。
“今天大军就在这里扎营吧。”
“遵命！”
大军要保持战斗力，因此坚决不能急行军。大军行走六十里，特摩巴便下令在一片平原上安营扎寨。因为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所以命众人点起篝火便仓促睡下了。我虽然有困意，却无法入眠。我站起身来，独自走到溪旁，看着自己倒映在溪中的影子。不知为何一闭上眼睛，眼前便不自觉的出现秋猎遇刺时候的情景，这也许就是老人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按照这个速度，突厥大军应该能在后天傍晚抵达楚国境内，而潞王大军那个时候应该还未跟京城大军开战，一旦潞王下定决心，攻打京城，突厥大军就可以与京城守军一起进行反击。而此次借兵突厥的目的也不是因为打不过潞王叛军，父皇是希望趁此机会能拉拢突厥，从而消除彼此之间的矛盾，这样楚国也就不用再派重兵对付突厥了。
已经接近楚国与突厥的边境了，越接近边境灾民的数量就越多。虽然这些年楚国与突厥并没有正式开战，但双方的矛盾却与日俱增。这些矛盾的根本是朝廷与朝廷之间，并不是楚国百姓与突厥百姓之间。无论两国之间的战争最后谁失败了，对于朝廷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战争的失败而已，可对于两国百姓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杜瑜达’是镇守在楚国与突厥边境的将军，他所率领的‘左卫大军’有将近8万人，并直接由皇帝调遣，不接受任何人的旨意。在到达楚国边境的前几天，我就得到了‘杜瑜达’集结部队的消息，我此次离开京城的真正目的只有少数人知道，所以‘杜瑜达’不可能知道我去了突厥，更不可能知道突厥骑兵为何突然在楚国边境集结。我决定去一趟‘左卫大营’，告诉‘杜瑜达’我此行的目的，在我没回来之前，突厥大军还是原地待命为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臣杜瑜达，拜见吴王殿下。不知吴王殿下为何匆匆而来啊？”我并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因此拿出了父皇交给我的密信，并直接拿给了他。杜瑜达看过之后说道：“陛下可还有什么旨意？是否需要左卫大军回京护驾？”我说道：“左卫大军就不必回京了，父皇只让你们向东前进八十里。”杜瑜达说道：“何时？”我回道：“等突厥大军进入楚国以后再行动。”杜瑜达说道：“臣遵旨，吴王殿下请放心。”
“我就先走了，将军保重。”
“殿下保重！”
回到突厥大营时，已是深夜，我没惊动别人，只让哨兵把马给迁了回去。我再一次走到小溪旁，忘记身份如孩童一般躺在地上，脚放在冰冷的水中，而眼睛则看着月亮。四周异常寂静，就连流水的声音都变得强劲有力了。虽说潞王起兵，没对楚国构成威胁，反而给了楚国拉拢突厥的机会，可潞王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还在父皇的严密监视下组建了六万人的军队，这就足以让我敬佩了。
昨日我收到了父皇的信，龙武卫与凉州卫约4万人，由骆义率领南下；潞王大军一过长江，便立即进攻，潞王大军长途跋涉还未休息，必定疲惫不堪、军心不稳，突厥大军与楚国大军汇合以后，二者合力夹击，定会把潞王杀死在长江江畔。
看完信后，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父皇在我还未出京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当朝中大臣还在为借兵突厥之事，争论不休的时候，父皇便已经胸有成竹了。也许潞王的反心，父皇一开始就知道；也许这场战争，根本就是父皇一手策划的。离开京城之前，我不相信父皇会篡位，但现在我相信了，父皇真聪明，聪明到让我害怕，聪明到让人陌生，在祖父的众多儿子中，的确没人比父皇更适合当皇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