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门前，大门敞开。一旁角落蓦地摸出四个身影！看那当前一人，精壮短粗，去了雷涛还能是谁！
四人摸了小巷出来，缓步朝何府过去了。进了大门不过两步，便见地上躺了两句身体，看那一身打扮，正是何府的看门家丁。两人横卧在门前的阶梯处，脖颈上一横刀迹干净利落。雷涛看了看，哼笑一声，跨过去又朝前去了。过了跨院拱门，地上又是几具身体。雷涛看也不看，大步朝前去了。到了后院何卓院子，进了院子，何卓房门关着，不见里面。雷涛一摆手，身后一人走上前去，一脚踢了那门。雷涛见了，起身过去。进屋一看，家具摆放的倒是齐整，却是那床上，一摊鲜红血迹，不见其他。雷涛起身又看了看周围，不见什么，便又气势汹汹出去了。出了房间，又去了几间住房不见异样，便朝那日会客的厅堂去了。一路几拐过去，也未碰见什么，整个何府上下简直死绝了一般。
到了房门前，雷涛不顾其他，上前推门进去了。人刚一进来，后面两扇门忽的关了上去，然后只听噗呲一声，门窗瞬间便染的血红，接着便是通通的倒地声！
一切发生不过一瞬，雷涛瞬间慌张起来，心下也知了几分，怕是那些人行动失败了！今晚恐怕…
“雷副尉~”雷涛脑袋正嗡嗡着，屏风后面走出一人“你在找他们么？”说着指了指角落。雷涛顺着看过去，只见靠墙歪了七八个蒙面尸体。
“你是谁？！”雷涛瑟瑟问道。
“雷副尉不记得我也正常”说话那人又往前走了几分，到了一处灯前。晃晃的烛光照亮半张面庞，雪霜寒寄。“毕竟丰州一役，大家都死了~”
“你！…”
“怎么，雷副尉想起来了？”
“丰州！哼，你也该陪他们去死”雷涛说话间气愤起来，端了大刀便突上来。灯前那人也不避闪，一脸冷意，提刀上去。
…
城南这边林子里，一众人还在朝前铺索。探着火把向前寻找。
“已经入夜，再追不易了”左正站在众人前面朝一旁何仕凡道。
“也好，这样找也不是办法”何仕凡说了声，转身朝后嚷了句“雷副尉！”
“雷副尉追在前面，已经不见了！”不知哪里嚷了一声。
“左叔叔，我大哥和云锦呢？”
“已经回去了”
“回府！”何仕凡忽觉不对劲，他虽然愚钝，不过到现在这般，论谁也能看出什么来了。
众人收了令，哄哄朝回去了。
进了南城门，大道朝前不远一个转拐便见了何府大门。何仕凡一行人到了门前，只见门前漆黑一片，大门敞开。
何仕凡看着漆黑一片的大门，也不说话，起脚朝里面去了。左正也停脚，到了府前便朝里面去了。
“阿黄！飞子！”一进门何仕凡便看见楼梯前躺倒的两人“左叔叔！”何仕凡又喊一声，这时候他心下明上了当，再叫一声左叔叔差点是左正狗贼一般的叫了，只当是这左正骗得自己陪了出去！前面左正回头看了看“去找你父亲！”仕凡听罢，顾不上疑恨，起身朝里面奔去了，后面一众家丁士兵也跟着进了去。
何仕凡沿着里去的走廊，脑袋嗡嗡：父亲，不要有事！
去了后院何卓房间，只见房门翻倒，被褥上血迹斑斑，再不见其他。何仕凡歪靠一旁桌子喘了喘，猛的又起身出去了。
出门朝后面会客厅去了。何仕凡知道，父亲没事时候总是一个人再会客厅后面的西院雪园呆着，或是雪园后面深院的祠堂！一路过去到了厅门前，远远看见地上躺了三个尸体。何仕凡聚眼看着，终不是自己家人！长出口气，奔着过去，到了门前，咣当一脚踹开了房门！再看屋里，竟得呆住了。
“父亲…”何仕凡看着不远包扎的何卓，一时间酸了鼻子，踉跄过去。
“凡儿…”何卓看仕凡过来，面露笑意，伸手迎过去。何魏然站在一旁看着，局外人一般，沉了沉，别眼朝地上躺的雷涛看去，心下难言酸楚。母亲，你都看见了么…
何仕凡进来不久，外面一众人也跟了进来。左正到了门前，跨脚进来，不紧不慢“何老爷，这是？”
“刚才是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还好雷副尉及时赶过来！不过…”何卓说话，面露苦楚，看着地上那人。
左正听罢，走过去看了看地上雷涛，又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蒙面尸体，站起身来“雷副尉进责而死，与有荣焉！”
…
“喂，伏奕。你晚上住哪？”城中戏罢，三人也随众退去。
“小爷我爱住哪住哪！用得着你管？”
“我既是你朋友，自然不能让你露宿街头！”
“朋友？！谁跟你是朋友”
“你啊”
“哼…”伏奕哼笑一声，跟了姚培华后面，不再说话。祁云见人不言语，也跟了后面，不说话。
“跟着小爷干嘛！”
“你不愿说，我只能跟过去看看喽~”
“诶，你这人脸皮真厚诶”
“就喜欢人这样夸我~”
“！…”
“怎么，晚上要住柳阁？嗯~应该挺不错的，”祁云仰头说道，看那样子也知道想些什么。
“怎么，我住那里不行？”
“当然行了，那里有你的小红小花嘛~一准伺候的你舒服”
“奶奶的，我咋想给你一拳呢！”
“哈哈…”
三人说话到了红柳阁，夜里的红柳阁更是狐异，双层的花灯堂堂挂着，透的粉魅香金。姚培华领着两人进去，也不见人说话，只一旁几个汉子垂涎看着，却也未动。三人上了楼，左拐进屋去了。
“哎呀，今天那戏我可是一节也没看懂~”祁云进屋便蹲了凳子上，歪声说起来。
“是不是感觉挺热闹的，呵呵~”伏奕进屋，跟着姚培华去了镜子前面。
祁云听他说话，朝他看过去，正见那姚培华往那伏奕脸上抹些什么，觉是奇怪，跳下凳子蹦了过去“你们这是干嘛啊？~”
“易容啊！笨蛋！”
“易容？”祁云站在一旁看着，只见一旁姚培华往那人脸上抹了一层有一层灰白色的东西，半晌又在外面敷了一层软纸一类的东西，再看镜子里面，果的变了一张面容“这么厉害！”
“培华姐自然厉害！”
“培华姐也给我整一个呗！”
“喂，你别什么都学我好不好！”
“什么叫学你！我是看着好玩才学的好不！””斥了那人又转脸求起来“培华姐~”
“好”
“嘻嘻，那就给我整一个伏奕！”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要敢化我，就别做朋友了！”
“……得，随便化吧…”
何府这边晚饭，桌前做了何卓何仕凡慕容云锦三人，等着什么。
“云锦，你大哥呢？”
“不知道，回去之后就没见他出来”
“行，我们吃饭，先不管他”
何卓发了话，几人动手吃起来。
再看那边，雪园内，何魏然一个人关门坐在屋里。端着桌上酒壶顾自喝着。何魏然这个人，心思极的细，也极的敏感。对他来说，何仕凡及其母亲青姨一直都是他内心的痛处。自己九岁随父母逃到长安，结果定家不久忽的冒出个弟弟何仕凡和青姨，再不过半年，母亲薛氏急病而去。那之后，父亲何卓对何仕凡一整的宠溺，对自己却是便置责罚。再想今晚那何卓父子两人见面的一副样子，竟觉自己一切的担心考虑全是多余，无聊罢了…一壶清酒下去，去了清醒，头昏脑涨，踉跄伶仃，只觉呼呼。
咚咚咚几声拍门声响起来。何魏然趴在桌上，头也不抬“谁~”
“是我”听声音，正是何卓“魏然，你喝酒了？”
“喝酒？…”何魏然趴在桌上，已然沉沉。
门外何卓听了，催力断了门拌，推门进来“魏然！”看了看桌上，一翻酒壶，再无其他。桌前那人，一整的昏沉，走过去托那人起来“怎么喝这么多！”
刚托人起来，何魏然一把便挣了开来，站了一旁，低着头，呼呼的喘气。定了会，晃晃去了里面床前，咣的一声躺了下去。
何卓蓦地被那人推开，楞楞站在原地看。何魏然进了内室，歪了床上，便不再动作。蹙着眉头，脸颊通红，想来定是极的难受。何卓看了会，又回眼看了看桌上，转身出门去了。
“香菱，把夫人屋里打扫一下”
埋着头，出了院子左拐朝深院去了。
翌日长安，一般热闹。清晨，荀鸣鹤出了孟府直接去了缘君楼。那边，祁云伏奕两人竟果的留宿了红柳阁一夜。一早，两人又奔了姚培华房间，再不见出来。孟府内夜昭秦沛儿两人依了顾红柳，放了声去，顺的抛头露面一番。熬在府上两日，竟是不住，听得外面热闹，便不打紧的去了。
“真的是牛头马面啊”到了街上，两人挤在路边一角，看到那一行热闹，惊呼起来“我在鄯州可从来没见过这个”
“钱伯不是说了嘛，是西街那些南方商户搞的，鄯州自然见不到”秦沛儿仰头看着路中。她虽这样说，其实自己也从未见过，长安确是来过不少次，不过像今日这般过节还在的却是没有“鄯州过节都有些什么”
“外面热闹些，腔戏，灯影，宴舞什么的”
“听起来不错。应该跟这边挺不一样的”
“嗯，那边小族挺多的，过节之类的也还算热闹”
两人顺着队伍看过去，旗面风招，不见尽头。
“昨晚我一整天都没见云儿，晚上也没见回来，不会出事吧”
“出什么事，要出事也是你吧”秦沛儿看着一旁那人“你不用担心他，看他那副猴精样子，谁能沾的到他？”
“…”
“行了，走我们去那边看看，这两天可闷死我了”说话当先朝东去了。
…
何府这边，一早吃饭桌上何卓何仕凡慕容云锦外加一旁左正。四人等着，不一会，后面跑过来一个丫鬟。
“香菱，魏然呢”
“回老爷，大公子昨晚喝了酒，现在还没起呢…”
“行了行了，下去吧”摆手退了那人“我们吃，不等他”
“左贤弟，一会陪我下盘棋如何”
“好”
…
两人说定，饭后便去了花园的静亭。对着石盘坐了两旁。
“左正，还记得我上次求你的事么”
“雷涛已经死了，还说那个干什么”
“左正，不说雷涛。这次来，我也只求你一件事”何卓看着对面左正“帮我看好魏然”
左正看着何卓，看那人一脸切切，点了点头“好”
两人话罢，才动手下起来。
“你这棋风好怪”
“呵…”
“估计明日，我也就该回去了。军中这些日子也该有些事”
“咳咳”
“怎么？”
“你输了~”
“…，我下棋还真是不行~”左正说话，收着桌上棋子。
“哎~我这副病身子，说不定哪天就忽然去了，到时还望左贤弟帮我照顾魏然啦”
“自己儿子自己看好了~！”
“哈哈~不如你收他做义子便也是你儿子了”
“…”
两人又开了两局，结果全是一样，不过几式左正便失了阵脚。最后便呵呵退了，知会说，明早回京，辞了回去。何卓也未再劝，跟送去了。
送左正回了园子，何卓便回了自己房间。推门进了屋，屋里正站着一人，清瘦单刀，正是燕三。
“何统领！”
“有消息啦？”
“嗯！魏州来信说指了薛谭过来”
“他一个人？”
“信上没说，只说私下召见可能会有其他安排”
“多久会到”
“明日午时！”
“嗯。三子，这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是”
“行了，你也累了半夜，回去休息吧”
“是”
燕三推门出院子去了，何卓坐了一旁凳子上，抬起右手看了起来，伸手看了看手掌，多年当兵的老茧已去了踪影，只剩了一整的官家老爷的白净。覆手看看手背，深青的血脉爬上老皱的皮肤，干枯狰狞。
雪园里，何魏然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候，房门开着。看看门前地上，铺满暖意。屋里桌上已经收拾的干净，凳子围了一圈放着，只自己昨晚坐的那张歪歪拉在一旁。穿了衣服下床，到门前向外面看去，斜阳洒了一地金辉，院子里不见一人，只院角的青竹沙沙。何魏然靠门站着：倒是个清谧的下午。
“大公子，你醒啦~”雪园的丫鬟从外面进来，看人便问了句。
何魏然朝那人看过去，见是这雪园的丫鬟。点头应了应。
“大公子一定饿了吧，我去让厨房给你做些吃的”那丫头说罢，放了手上东西。
“香菱，我不在这吃。做好了，送我园子去”
“额，好”
何魏然出门进了门廊坐下。刚起的懵懵配上这冬日的暖晕，闭眼便见恍恍：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回了院子，吃罢饭已经昏黑，何魏然窝在二楼窗前，静静望着。“大公子，老爷他让你去祠堂一趟”楼下一个小厮立在楼下扬声喊道。
“什么事”
“老爷没说”
“我知道了”何魏然打发了下人，心想着父亲找自己会是什么事，竟的要去祠堂。一下也没的头绪，起身下了木楼，朝祠堂去了。绕着走廊过了会客厅，到了深院的祠堂。祠堂设在深院一处偏僻的地方，平日几乎没什么人来。推门进去，何家宗祠并不如何家宅院敞亮。进门两旁各两列立柱，正中是上下三列排位，恭的几株佛香。一进来便只觉昏暗一片，甚得压抑。何魏然进来何卓正站在碑位前。“魏然~”听得人进来，何卓背声道。何魏然听了，关了门，默声上前过来。
“魏然，给你母亲上柱香”何魏然听了，到桌前起了三柱香，敬了上去。
“魏然，记得谁给你起的名字么”
“是父亲”何魏然答到，何卓听了，点点头，面上也软了许多。轻叹一声“魏然，你觉得我这个父亲坐的…如何？”
何魏然没想到父亲何卓会忽然问起这个，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很失败是不是…”何卓不听人答话，自说了声。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何卓叹了声，去了一旁“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作为一个父亲，我该如何面对你们呢。对我的儿子我想做一个严父，至少对你是这样。可实际上…~…特别是你母亲去后你更怪我偏心，最后竟一声不吭的走了…你知道我当时多紧张…”何卓说起这些，静静地，不见一丝波澜“也许你现在还恨着我，觉得我既守不了一个臣子的本分，又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何卓自顾自说着，何魏然立在排位前，静静看着眼前排牌位，默不作声。何卓哼笑一声“你小时候就喜欢跟你三叔，喜欢像他那般，闲云野鹤，自由自在。却不如现在的我，争名夺利，老狐狸一个…”何卓说着，竟也轻笑起来。
“魏然，其实你是我的独子，你知道么”
何魏然听到这也是一愣，朝一旁人看过去。
“仕凡不是我儿子。他其实是你本家二叔的儿子。至于青姨，她根本就不存在~”
何卓说立在角落一侧，看着桌上排位。“二十三年前，我还是前朝御前统领，邓天酬是左丞相，右丞相叫朴哲。当时皇帝昏聩沉迷根本没有实权，朝中左右丞相各自两派，明争暗斗。我和你本家二叔就明哲保身不做态度。可这样没多久右丞相朴哲倒了，邓天酬却还不满足，他几次三番暗示我与他合作夺权，我当时和你二叔商量一番，就假装不知，不去回他。可没多久宫里忽然传出圣旨说你二叔贪赃枉法，抄家收了刑部三天后问斩。我便急急进宫向皇帝请圣旨调查，可他竟死活不见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出宫南下寻女人去了”何卓说着苦笑起来“我拖了几个牢里兄弟把你二叔的儿子偷偷抱了出来，又去求邓天酬让他帮忙救你二叔，我许了他一个承诺，他便同意了帮我，可是进牢时，已经晚了…我自不想弟弟的儿子做孤儿，便编了青姨那一套，这些你母亲都是知道的。”何卓说话，木脸看着桌上“难道我不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嘛，可我还是无法原谅那狗皇帝。当时我决意报仇！于是我助邓天酬杀了那昏君，又顺便得了邓天酬的秘密，偷带了出来。后来天下大乱，待稍稍安定。我便想着在长安立脚，想着有一日能杀了那姓邓的。可时不我愿，我怕是再没那个机会了。”何卓深舒一口气“你二叔三叔不知道这些，他们都是我跟我闯荡江湖的兄弟，谁曾想，后来竟因这事闹了起来~你三叔拗不过我，一气走了。二十年过去，也只你二叔去世那年我见过他一面…”何卓说着转身过来“不过现在，这些陈年旧事我早不想提了。我老了~真的老了，只想你能自由自在，不要像我这般才好…”何卓说罢，一声长叹，起身推门出去了。留的何魏然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爹，你怎么来这了？”何卓出门不久，便听见外面何仕凡声音。
“仕凡，爹不太舒服，你扶我回房”
“哦~”
一通脚步声过去，周围又静了下来。仿佛连桌上的烛光也收拢了许多，何魏然静静看着，看它一通烨曳，闪烁，独垂一夜清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