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改元天和的那一年似乎发生很多事情,杨盛得子的那天发生日食,还有一个人也在这一年出生,他的名字叫李渊。
历史上的北周,在宇文邕的治理下,还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这位武帝陛下整治吏治,关心民间疾苦,社会还是比较清明与强盛的。虽说在南北朝与隋唐时代一些人,对日食月食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如唐时的李淳风已经能准确的计算出日食的发生时间,但限于当时的通讯及知识的普及还处于近乎封闭的时代,人们依然认为天象的异常是上天的警示,如日食,月食,流星,彗星等皆是大凶之兆。
十里河的村民被这近乎于末世般的天象惊呆了,甚至连一些家畜都躲回了窝里而不敢发出叫声。正月初二,是人们走家串户庆祝新年的日子,可是当那颗往日无比熟悉的太阳被渐渐被吞没的时候,喧嚣热闹的世界立刻安静了。人们纷纷抬头仰望着天空,眼中除了恐惧便是那逐渐消失的太阳。
黑暗如同魔王般降临在世间和人们的心头,远处的天空竟闪现出了几颗星星。那如同月牙般的太阳仿佛恶鬼微睁的眼睛,审视着人们心中的恐惧与罪恶。
天更暗了。
人们仿佛被时间定格了般,呆呆的望向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太阳。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家的一只老公鸡却精神抖擞的飞上了墙头,这只敬业的公鸡用啼叫声打破了这可怕的沉寂。首先恢复理智的是一些村中的老人们,这些老人提醒人们应该抬摆香案,敬献祭品以平息即将来临的灾祸。于是在村里唯一的师婆的领导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忙碌起来。好在正逢过年,几乎每家都有一些祭拜祖先的祭品。
很快一切应用之物准备齐全,师婆也穿上了捉妖驱邪的行头。村民们纷纷跪地向天磕头,祈祷阴霾散去重见光明,老巫婆也手举桃木剑嘴中念念有词..
当黑暗如同瘟疫般遮天蔽日,当白昼将成永夜,人们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也许死亡并不是人类心中最大的畏惧,也许能让灵魂都颤抖的竟源于未知与迷茫。
杨盛也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来到外面,因为屋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杨盛心中刚刚得子的喜悦也被这蔓延的恐惧感所代替,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儿子。
仰望着天空的杨盛却未曾发现,那刚出生的婴儿也静静的望着即将消失的太阳,脸上露出一副婴儿本不该有的思索的表情。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空,时间仿佛也停止了。人群中隐隐有女人发出哭泣的声音,原来平日被人忽略的阳光竟如此珍贵?也许只有溺过水的人才懂得能呼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失去的永远是最好的。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人群中有人发现抱着孩子的杨盛,刚刚还陷入惊恐的村民想起了不久前出生的孩子和他们输掉的赌注,于是他们的眼睛集中在孩子身上,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这场灾难推给了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
杨盛到死也没明白为什么这一切都归罪与自己,自己甚至可以说很善良。他一生很少与人发生争执,即使人家欺负到他的头上,他也只是呵呵一笑了之,他老实得像路旁草叶上的一只老蜗牛,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却惹了众怒。为什么那个挨千刀的老巫婆竟要烧死他的孩子以祭上天,被捆了起来的杨盛悲伤的看着从屋里爬出的妻子,这个他爱和爱他的女人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个刚做了母亲的女人死在了爬向孩子的路上。
杨盛挣扎着,绳子已深深的陷入肉里而不觉,他在往孩子的方向爬着。有些女人看着眼角流血的杨盛而不忍,善与恶的较量,却只让这些女人扭着头看向别处。
木柴已经架起,孩子被放在柴火的最顶端。几个人在木柴下准备引火,围观的众人默默的看着即将被引燃的柴火。杨盛的肋骨在挣扎中被打断了,大口的鲜血不断的从嘴里涌出,可他依然在爬着。
火被点燃了,杨盛彻底的绝望了,那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刺眼。火光扭曲了众人的脸庞,杨盛不明白平时熟悉的邻居乡亲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恶魔,我可怜的孩子啊!这该死的老天啊!
火渐渐的燃烧了起来,噼啪作响的木柴在孤寂的黑暗中释放着最后的能量。忽然,不知怎么就刮起一阵大风,这怪风带起了房顶上未曾融化的积雪,直扑众人和火堆。风似乎直接砸向火堆一般,顿时火星乱串,人们纷纷掩面躲避。本就不结实的柴木搭成的火堆经过火烧后就摇摇欲坠,经这风一砸就塌了,不过火借风势却烧的更旺了,瞬时大火就淹没了柴堆。
当一切变成灰烬的时候,人们惊喜的发现天空渐渐的明亮了,被吃掉的太阳又被吐了出来。
当有了希望的时候,时间也就不再漫长,很快一切恢复如初,阴霾散去,人们喜极而泣,相拥而慰。
事后有人发现两件奇怪的事情,一是灰烬中也太干净了,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点的尸骨的痕迹。二是在人们埋葬杨盛夫妇的时候,发现杨盛那满是血迹的脸上竟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人们安然度过了可怕的灾难,虽然有人心怀一丝丝的愧疚,觉得对不起杨盛夫妻,可又一想为了天下众生,死去的杨盛一家也值了。
天和元年夏,通往益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赶车的老汉面带笑容显得很高兴,刚刚过完年便接了个活,雇主是个奇怪的年轻人,没有女眷却抱个孩子,看那孩子好似刚刚出生不久,但令他高兴的是那个年轻人出手阔绰,这一趟跑完便赚足了两年的车钱。虽然已经跑了几个月,但一路上好吃好喝过的倒也舒坦。而最令老汉惊奇的是那个孩子,这一路虽缓缓的赶路,但几个月下来别说是个孩子,就是成年人也不免疲累。但老汉一路上却没听到那孩子的一声啼哭,羊奶、牛奶、米汤来者不拒。每当老汉夸奖孩子听话懂事的时候,青年总是笑而不语,心中暗笑。喝个奶水算什么,老汉若看到那娃儿抱着大饼啃得津津有味才叫有趣。
车上的青年姓袁名天罡,本是益州CD的一位奇人,因精通相术、天文、星相而闻名于世。袁天罡交友广泛,皆因其性情豁达,游走于权官达贵而不媚,关心民间疾苦且经常帮助穷苦的百姓。他的朋友也五花八门,有官府中人也有绿林好汉,有世间名人也有山林隐士。他所带的孩子正是杨盛的儿子,袁天罡本是去瓜洲去拜访好友,路经十里河恰巧救下将被祭天的孩子。
而杨盛儿子的身体里却装载着一个一千四百年后的灵魂。刚出生的时候,钱墨只觉得做了一场梦,那场梦遥远且清晰,那感觉就好像多年前看的一场印象深刻的电影。
庄周还是蝴蝶?哪一个才是真实?钱墨的灵魂见证了两场悲剧,是谁导演了这两场悲剧?
投胎?这个也太扯了吧!自己也未曾走过什么黄泉路,也未见所谓彼岸花、三生石、孟婆汤之类的啊!难道是地府税高,孟婆造假?水里忘记兑汤?钱墨虽然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但幸亏想象力依然丰富。钱墨想得头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位伟人曾说过一句话,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留在日后能解决的时候。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袁天罡?如果不是钱墨几经确认自己是个婴儿,还有几个月来所见所闻,钱墨几乎认定这就是中国版的楚门的世界。印象中的袁天罡好像是个道士,看样子不像啊!还没入道教吧。钱墨隐约记得清朝的金圣叹曾注解过一本名为推背图的书,好像就是这个家伙写的,不过钱墨读的时候颇不以为然,预言之类的书不过是后人根据曾发生过的事强加的,在钱墨的心中看相的等同于骗子。
袁天罡,每次钱墨心中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场骗局。慢慢适应吧!如果可能的话,以后还说不定遇见哪位历史书上的大神呢。
“公子,前面进入益州的地面了。天有些晚了,还是找家客栈吧!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小公子也乏了。”赶车的老汉说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的语调。
袁天罡抱着几个月大的钱墨笑道:“麻烦老汉了,记得要伙计弄些牛羊的奶水来。”
小公子钱墨很自觉的做起了一个婴儿该做的事,任你怎么折腾都不要乱动,适时的卖卖萌,而稍有反抗的结果就是,这个家伙会把小钱墨绑的像个木乃伊。
就这样一路辗转,先在益州的CD拜见了袁天罡的父母,打发了一路同行的老汉后,又雇车缓缓而行。过了些时日终于到了袁天罡居住的地方,巴西郡所属蟠龙山天宫院。
待一切安顿完毕,袁天罡便思量给这个小家伙取个名字,而钱墨适时的抓起书案上的一块墨爬向了袁天罡。袁天罡略略的沉吟下便哈哈大笑,于是钱墨的名被保留了下来,却改了杨姓。
在杨墨随袁天罡来到蟠龙山之前,袁天罡已有两个徒弟。年幼的小杨墨自然成为了最小的师弟,在天宫院除了袁天罡师徒外还有负责煮饭的,打扫卫生的一些人,这些人都是因周国与齐国交战而逃离家园的穷苦百姓。包括杨墨与他的两位师兄也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虽说这些人的衣食费用颇费钱财,但对于常给那些达官贵人看相的袁天罡来说倒是小事一桩。
就这样,这个常常卖萌装可爱的小杨墨成了天宫院最受人喜爱的小师弟,在这里成为了杨墨传奇一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