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年的房子，虽然离山庄的主要建筑群都有好远的一段距离，有点什么事儿，来去都不是很方便。但，离得远也有离得远的好处。至少，清净不受拘束。
午后2点，顾长年房后的小花园，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刚刚入秋，气温还是保持在了25度左右，不会太热，却也还没到冷的程度。这般宜人的气候，惹得后院鸟笼里的那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的分外欢快。
露天的藤椅桌旁，相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壶刚刚煮好的新茶。
“来！尝尝你顾叔新采的茶叶！”
顾长年拎起小茶壶，翠绿色的液体，就那么咕咚咕咚地流进了明寺面前的小茶杯里，衬着白色的茶杯内壁，浅浅的绿色，尤其好看。只需看上一眼，好像再不好的心情都可以放松下来许多。这样的颜色，这样恬静的淡雅，好似一簇不争不抢，与世无争的翠竹。
“谢谢顾叔！”
说完感谢的话，明寺恭敬地拿起了那杯茶，细细地品了起来。长在山庄，岂有不会品尝的道理。
“怎么样？”
看着明寺浅浅地喝了2口，顾长年不紧不慢地询问了起来。
“顾叔您泡的茶，哪有不好喝的？不过，这次的茶好像苦涩了些，没上次的那么顺口。”
听着明寺的这番评论，顾长年没由来地笑了一阵。
“这茶苦了，你的心，就没那么苦了！”
说着，顾长年顿了顿，颇有深意地注视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伙子。
“自从那丫头被接来山庄，你的烦心事就没少过吧？”
“她还只是个小丫头，庄里的很多规矩，她都不懂。再加上前辈特意向她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偶尔闯点祸也正常。再者，前辈既然派我保护小姐，我自然应该尽心尽力。”
看着明寺程序化地回答，顾长年的心里，有几分的失落和疏远。
“你们现在长大了，有什么事，也都不跟我这个老东西说了！”
顾长年故意夸张了自己脸上失望的表情，明寺见了，自然得解释一番。
“顾叔，您多想了！”
“是吗？”
说着，顾长年自嘲地笑了笑。
“你小时候，虽然也不太喜欢说话。可最起码那时候，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事，总还是会跟我说上一说。现在咱爷俩虽然面对面坐着，喝着茶，可是，我总觉得，你离的十几丈远，时时刻刻都在小心防备着。”
虽然明寺是被吴青石捡了回来，栽培长大。可真要说起来，他呆在顾家的时间远多于在吴青石身边。平日里，除了去庄子里训练，剩下的时间，吃喝拉撒睡全部是在顾长年的家里。也就是20岁之后，明寺才被调去当了吴青石的贴身保镖外加“助理”，这才跟顾长年一家稍稍地疏远了起来。
明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顾长年对他的好，对他的恩情，他岂敢遗忘半分。可是，很多事——
“顾叔，您在庄子里的时间比我长。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长年只是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些什么。端起自己跟前的那一杯茶，一仰头，杯里的茶就见了底。
“在身不由己，总还是你自己的选择。”
顾长年拎起茶壶，又把两只空了的茶杯给满上了。
“孩子啊！庄子里的规矩是大了些，你小心谨慎，自然是好事。可，千万记住，不要因为青石和我对你的恩情，太过压抑自己。这些年，你替庄子做的，替我做的，已经够了。你呀！偶尔也得放纵一下，遵从一下自己的心。否则，时间长了，你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明白。”
对话进行到这里，明寺大概也觉察到了些什么，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顾叔！您今天叫我来，是有事跟我说吧？”
两人之间的感情，深厚的也就只比亲父子差了那么一点儿，所以很多话很多事，并不需要绕多大的弯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长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磬尹正躲在不远处的草丛后边儿，偷偷地听着。虽然她的脚步已经放的很轻，可是对于“功力深厚”的顾长年来说，还是穿了帮。
这会儿，他冲着女儿躲藏地地方迅速地瞟了一眼，无奈又宠溺地浅笑了一下。
“依依回来了！你知道吧？”
“嗯！昨晚上在餐厅里碰上了，顺便聊了几句。听她的意思，是打算在二院上班！”
顾长年没有提及感情的事，明寺也就避开了所有涉及感情的方面。可是他心里好像有感觉，顾长年今天叫他过来，似乎是跟顾磬尹有关。
“那丫头，我现在是越来越管不住了！我是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美国有好的工作机会，就直接留在那边，不用回来。可她倒好，放着那么好的工作不要，一声不吭地就跑了回来。”
“磬尹她一向都有自己的主张。她既然决定了回来台北，一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再说，您老还在这边，她那么孝顺，怎么忍心留您一个人在这边。”
“哼哼！她要是真为了我这个老头子，我也就没话说了。她毕竟是我女儿，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我。她呀！是为了你！”
“顾叔——”
“你先别急着否认！你放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半点责怪你的意思也没有。女儿大了，也留不住了。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熟悉的很，把依依交给你，我也放心。”
姜，果真还是老的辣。这么一番话说出口，明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愣了一会儿之后，明寺还是开了口。
“顾叔！我跟磬尹，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我一直把她当做朋友，家人，妹妹看待，从来不敢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
明寺也不傻，他没有明确地拒绝，却也已经充分地表明了他的立场。对于顾磬尹，他有的那种感情，不是爱。
躲在草丛后边儿的顾磬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一下子就凉了。那天晚上她说出喜欢他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现在想来，应该就纯粹是不想伤害她，不想因此坏了两人之间的那种友谊和默契。
“你们两个都不小了，是该安定下来了。以前你没往那方面想，那现在顾叔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也可以想想了。依依她虽然在你面前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可其实心思细着呢。你们两个可以先处处看——”
“顾叔，我——”
“怎么？你这是心上有人了？”
这一句话，明显是顾长年故意问的。
“没有！”
眼下，除了否定地回答，明寺还能说些什么。他不能喜欢上李梦颖，不应该喜欢上李梦颖，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
“既然没有！那有什么好别扭的？我又没逼着你们现在就结婚。一会儿呢，我就去跟青石说一声，你跟依依两个，正在谈恋爱，也好了了他的一桩心事，你说呢？”
明寺的心里，此时正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他不爱顾磬尹，这一点，他很清楚，即便硬性地绑在一起，他对她的感觉，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如果这样可以断了他对李梦颖不该有的念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不过是一个手下，一个被收养的没人要的孩子。爱与不爱又有什么重要？只要有一个能说得来的妻子，有一个温暖的家，他就应该知足。
更重要的是，顾长年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拒绝，以后见面，该有多难堪。
权衡之下，明寺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顾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哈哈哈！来来来，继续喝茶！”
顾长年算是成功完成了任务，可是躲在后边儿的顾磬尹，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是啊，他答应了要跟她交往，从这一瞬间起，她就已经是他正式的女朋友，说不定几个月之后，就会晋升成他的合法妻子。
可是，越是这么想着，她的心，就越发地痛着。
她爱着他，从高中开始。
可是，他的爱，却只是一种同情和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