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击剑鸣,血染的大院犹如修罗炼狱一般,火光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空。
附近本已经熟睡的附近居民被这冲天的杀喊声惊醒,四周坐落的都是大户之家,惊醒之后纷纷召集家丁护院严阵以待,虽然已经有官府兵卒前来通报言明是捉拿反贼,让他们不必惊慌,但这映红了苍穹的火光还是让他们不得不绷紧了神经,生怕一个不慎召来祸事。
王文友捂住左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已经封住经脉让自己不至于流血之死,但那白森森时不时就暴露在空气的中的骨头还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的对手东厂二档头马闯也不好受,一只眼睛被王文友的剑尖划破,虽然躲得及时保住了另一只眼睛但这还是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视角。
王文友师承华山,从文为官之前也在江湖上驰骋过一段时间,但现如今毕竟年事已高,气血不足。
而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血流失让王文友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弱,靠内力强撑起来的强壮体态也难以维持,有着越发衰老的趋势。
“老东西,我要剁了你!”马闯怒不可遏,本以为可以轻松应付的糟老头竟然害的自己瞎了一只眼。
“王大人!”余光看到王文友的的战况我不由惊呼,他若死了便再没有人可以牵制住马闯,如此一来我面对马闯的的夹击可没有信心能顺利斩杀陆玉琼。
我一只手应付陆玉琼的快剑,另一只手伺机而动找他的破绽,可惜这阉人的剑法确实了得,每每偷袭都被对方轻松破掉,不过我也没有这么着急使出底牌,出其不意的一击必杀才是我等的时机。
我的呼喊让王文友从分神中清醒,他十分懊恼,如此危险的关头自己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常年的安逸生活确实让自己少了几分生死相搏的凶狠。
再次提剑跃起,连续十三击,本应越来越强的的剑式却适得其反。马闯轻松接招并嘲笑道:“老东西,华山剑法也不过如此。”
年老体衰,气血不足,力尽气竭的趋势越发明显,王文友心中暗骂:如此下去别说斩杀狗贼,不消片刻自己就会被对方斩杀于刀下,事已至此只有真正的放手一搏了。
虽说早已准备好赴死,可是真到了这关口王文友还是感到内心的颤动。
收敛心神,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药瓶,倒出一粒漆黑的药丸丢进嘴里。
马闯看着他的动作轻皱眉头,尽管他天生无眉。
他没有阻止,只是想要看看这老家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药丸入口即化,一丝黑气从他鼻孔冒出,王文友面目狰狞像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四肢百骸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外功的中虎豹雷音!马闯心想,可看似却又不像,外功练到极致确实可以达到铜皮铁骨,力举千斤的境界,可是在内力真气加持过的兵刃下照样不堪一击。
“吼!——”王文友终于忍受不住炼筋锻骨的痛苦仰天长啸起来,原本他身高八尺比常人高不少的个子快速变矮,身上松弛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就像是被拎干的毛巾一般,变得硬如钢铁。
他睁开了鲜红的眼睛冷冷的盯着马闯,“你没有趁机偷袭我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误,老夫现在就让你见识下你眼中‘不过如此’的华山剑法如何要了你的狗命。”
马闯见到这诡异的一幕不敢再作迟疑,双手中的银钩交挥,对着王文友迎面砍去。
老爷子却不闪躲,直接挥剑荡开,钩剑相击,一股怪力袭来,马闯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再看老爷子却丝毫未动,不过脚下的青石地面却网状龟裂开。
这一幕惊得马闯一身冷汗,王文友却不给他回味的时间。
毫无章法的三剑,说是三剑倒不如说是剑当刀用连续砍了三刀,马闯连忙施展身法避开,他想要以攻代守,却不想王文友却变得招招狠辣,以伤换伤且劲力十足,实在不敢硬接。
马闯心中暗暗算计着如何应付,王文友可不会给他喘息思索的机会,持剑追袭,马闯慌乱格挡,这时一只手掌已经诡异的贴近他的胸口,暴躁无比的气劲贯穿而出,马闯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连续撞到三四名想要接住他的厂卫才停了下来。
原来不知何时老爷子左肩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手臂再次完好如初。
院里众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呆,本在苦苦抵抗的家丁护卫突然士气高涨,狂呼“老爷威武!”
见陆玉琼诧愕,我趁他分神之际刀法连施,快刀犹如流风一般无孔不入势不可挡,数息之间,已经连续三十六刀砍在他的腹部,可我却没有感到丝毫刀入肉体的触感,锦袍华衣在斩击下碎的一地,露出里面的金蝉丝甲。
陆玉琼抹了抹嘴角溢出来的血,虽然有着金蝉丝甲的防护,但接连的撞击还是震得他内脏翻腾。
“江湖皆知锦衣卫秦百户有一手了得的流风刀法,却始终无人知晓其一招半式。之前奴家就怀疑你的刀法怎么会如此平淡无奇,不曾想流风刀原来是双持快刀,你忍耐到现在只是为了等这必杀一击吧。
现在看来江湖上知道你练的功法却不知道其招式的原因是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变成你刀下亡魂了。幸亏奴家天生谨慎,江湖传言虽不可尽信,却也不会空穴来风,来时穿了督主大人赐予的金丝宝甲,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啧啧啧!……”陆玉琼抹去嘴角的嫣红,诡异的笑着。
“让你侥幸逃过一命又如何,待某一一斩杀了你们这些土鸡瓦狗再去大内杀了那断子绝孙的阉货,让你主仆二人去阴曹地府再续前缘。”我没有因偷袭失败而气恼,毫不示弱的回击道。
“好胆,竟敢出言不逊有辱督主。”陆玉琼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猴子一般向我疾驰而来,我也不在有所保留,双手施展开,一刀快似一刀。这太监眼看挡不可挡,干脆直接以身接刀,空出持剑的手向我刺来。
想着以点破面,我数刀砍在金丝甲的同一个位置竟然还是破不了他的防御,附在刀刃上的气劲一触这金丝就如冰遇火一般被溶解掉。这等奇效竟然使得这薄薄一层的金蝉丝甲比御林军的重甲还要难对付。
“你能耐我何。”陆玉琼嘲讽道。
“无耻小人。”我回骂。
又是一刀向他头颅斩去,把陆雨琼逼退几步,心中暗暗算计该如何破解现在的局面。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师傅的话把那阴狠刁钻的回风舞柳剑给学了,这直来直去的流风刀虽然凶悍但是碰到这连防御都破不了的局面确实让人头疼。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后悔没听师傅的话,回忆起山上学艺的点点滴滴,如今再也回不去了,爹娘的仇报不了,师兄妹们也不在了,如今连师傅都已经仙逝。
师傅虽然严厉,但却句句都是行走江湖的经验之谈。
当初我态度坚决不学回风柳舞剑,就是因为那姿势怪异扭来扭曲的剑法阴狠刁钻甚是难看,而师傅竟然也不再坚持,还说什么这流风刀法到了大乘境界也不在这回风舞柳剑之下。
可我在技法上早已练至顶峰,现在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难道师傅诓我!!不对,不对,师傅没理由骗我啊,究竟是差了什么!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玉琼的剑直指我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也亏得我反应及时,脑袋一侧躲过这致命一击,不过脖子上还是被他划了一道血痕,幸好只是皮外伤,伤口不深。
且不说这边我和陆玉琼打的难解难分。
王文友因为吃了那白玉药瓶中的禁药,药劲虽然让他重伤了马闯,可他自己也会因为药丸的副作用耗尽气血,现在恐怕已经命不久矣了。
马闯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如同被搅烂了一样,胸腔火辣辣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内脏被刀割爪刮一般,先前瞎眼之痛和这五脏被震伤之苦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咳嗽伴随的血液中有些细小的肉块也不知是不是被震碎的内脏。
王文友驻剑而立,身边倒着几个想要上前救走马闯的厂卫,他冷冷的看着一边咳嗽一边吐血的东厂二档头。
“你可心服。”王文友说。
“不服,不服,你用的根本不是华山的功夫。”
“我用的自然是本门派的招式。”
“先前你明明不敌我,是吃了那药丸才变得如此厉害。”马闯辩解道。
“招式,功法,药丸都是师傅所授,自然是华山的东西。”王文友语调冷淡,不想再多费口舌。
“可你……”流光割断了他的话语,不等他再做辩解,王文友已经削去了他项上人头
看着自己没有了脑袋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和平常人也没什么不同,曾经万人之上,满堂文武百官无不闻者变色的东厂二档头死后却也只不过是闹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和路边死掉的野狗一般不会再有人问津。
马闯的脑袋滚到王文友脚步,仰望着这个要了自己性命的老头子,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发出声声来。
马闯一死陆玉琼不由暗暗心急,一剑接着一剑完全不顾防守,只避要害,任凭我砍在他身上,如此蛮横的打法让我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看到王文友那边已经事了,此时也顾不得面子了,连忙喊道:“老头子,你还不快过来帮忙吗!”
王文友向我这边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一动不动,满脸无奈的表情,轻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抱歉。”
“你说什么?……”
声音太小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还没等我回过神,只见王文友原本只是灰白的头发逐渐变得雪白,脸上和身体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直至如同干尸一般,屹立在雪地中,眼神中不再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家丁护院看到王文友死去,悲呼不已。精神支柱的崩塌让士气崩溃之快如摧枯拉朽一般,再生不起丝毫抵抗的心思。
我心中一惊,已知事不可为,虽然之前口口声声说今夜就要斩杀他们,但在这绝境相逼之下我也不得不另作打算。
刀法被我使到极致,假意朝着陆玉琼脑袋砍去,与预料中一样他急忙回剑抵挡,这时我早就预谋好的一脚踹上他的胸口,借着反弹的力道施展轻身之法向高墙飞去。
陆玉琼瞬间便明白上当,连忙把剑刺了过来,我因为撤不及时被这一剑贯穿了小腿,再加上扯拉后被剑刃割大的伤口,真气在腿部再难行走,没逃多远便从屋顶掉了下去。
我躺在一处巷口的雪堆中,腿上贯穿的伤口已经被我封住经脉不再流血,但短时间内想要要愈合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现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以刀为杖撑起身子,得赶快离开这里,等到伤好了之后再回来报仇不迟。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凝神一听约有四五十人且脚步沉稳想来必是练武之人。
心中大惊,但已避无可避。
“对面可是秦百户!”黑夜好似密布着浓雾,对方打着灯笼我也只能看个轮廓,但我对音色的分辨颇具信心,这是和我在同一个卫所任职的同僚魏无忌魏百户。
见来人是锦衣卫而不是东厂的厂卫,我总算放下心来,紧张的情绪也松懈了不少,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秦大人怎生落得如此?快,快,让我扶你起来。”魏无忌急忙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膀。
“多谢!”这声谢意发自肺腑,我与魏无忌虽在同一卫所任职,但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却是他救了我。
“不谢,不谢,大家都是同僚,只是等你到了下面记住别记挂我就好。”魏无忌轻笑着。
我心中一惊,随即钢刃抵上心口,冰冷而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