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是镶嵌在南凛国疆域中央的一颗夜明珠。此刻,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北冽国骑兵生生围堵成了饺子馅。
浑然不觉的金陵城中,所有人怡然自得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太子顾佳期,鲜衣怒马,轻车熟路,自城中闹市一路打马而过。
马上的顾佳期俏丽俊朗,策马时空灵飒爽、纤姿飘飘,这份磊落与凛然,是帝王家的独特气质,令人不敢逼视。
马蹄扬尘,呛得周遭路人无不剧烈咳嗽,但这华服骏马的架势,无人不晓这是南凛国太子,路人皆敢怒不敢言。
一家名曰“谢馥春”的胭脂铺门口,一位娇俏小姐扬起衣袖,挥打着面前翻腾的尘污。
尽管身后的小丫鬟也再奋力帮忙,但是马蹄扬起的尘土还是从四面八方朝娇俏小姐涌来。
小姐索性放弃扑扇,一跺脚,一咬牙,目光锁定绝尘而去的一人一骑,忿恨不已!
身旁的小丫鬟眼尖,随即开口:“这太子真是慌不择路,瞧瞧把郡主您新上的’斜红妆’都弄花了!”
郡主顾佳音撇了撇嘴:“南凛国也当真是国祚不济。摊上顾佳期这样的太子。无才无德、纨绔霸道也就罢了,还……偏好男风!”
郡主“啧啧啧”着,摇头嗤笑着。
小丫鬟似乎受到鼓舞,也愤慨着“啧啧”两声:“谁叫咱们皇上子嗣单薄,只得这么一个不肖子呢?生来就带着太子头衔,还不恃宠而骄,为所欲为的?”
顾佳音面上闪过一丝阴霾:“原本他如何为所欲为都与本郡主不相干,但他从小到大,总是想动我看上了的男人的心思!”
“郡主息怒,那些屈于太子淫威,竟连自身取向都肆意舍弃的臭男人,郡主倒也无需介怀!他们一个个的,还不是被太子玩腻了之后就弃之不理了吗?”
“此言有理!臭男人倒也无需介怀。可好男人……”顾佳音媚眼如丝,双颊绯红,想到了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小丫鬟心下了然:“像周丞相这样的’威武不能屈’的好男人,郡主自当是要好生珍惜!”
听小丫鬟一语道破,顾佳音脸上越发红霞翻飞。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笑意:“可恶的是那不男不女的太子,日日缠着丞相。”
小丫鬟开解道:“那又如何?横竖丞相不好男风,看不上那假凤虚凰的太子,太子他日日忙活也是枉然,徒增丞相嫌弃!况且,丞相近来每日都会来咱们镇南王府。明眼人一瞧,便能瞧出郡主在丞相心中,地位可不一般!”
顾佳音闻言,顿觉释然,同小丫鬟一步三扭走了。
太子纵马至丞相府,心中盘算设计着同他心仪已久的丞相周济的“偶遇”。
到了丞相府门口,勒住缰绳,马蹄停驻。
只见顾佳期身穿宝蓝绸衫,轻摇折扇,手中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胯下座骑,白马饰金羁。凉薄的唇,高挺的鼻,杏子般的眼。
忽而想起了什么,细长的眉,微微皱了一瞬。
他对男人向来没有长兴,再俊再俏的男人,腻了都是粪土。然而这次,对周济却不一样。
三年来,对于周济的爱意执着持久,每日尽在琢磨如何讨他欢心,如何快、准、恨将他弄到手。
暗卫来报,周济近来每日此时都会外出,至镇南王府,逗留数个时辰,有时深夜才会回府。
镇南王家的郡主,他的好表姐顾佳音对周济也甚是垂涎。顾佳期决计摈弃之前的迂回暧昧,改为强攻。
听闻门口有响动,顾佳期心中默数:三……二……一……滑倒!
“哎呀!”随着娇呼声起,顾佳期翻身下马,一个回旋,一个踉跄,巧妙而准确的跌入一个雅绿镶金丝的怀抱——是周济。
风姿隽朗,气宇轩昂,湛然若神。他是一直挂在顾佳期眼前的一块肉,舔一舔已是恩赐。
俊朗的天神,若肯低头对他一笑,就足够他恍恍惚惚,化成烟雾。
周济瞧见他却依旧浮沉一双冷眼:“怎么又是你?”
这段时日,“偶遇”得有些勤了。
“既然无法令你一见倾心,孤就只能日复一日渗透你。”顾佳期耸耸肩道。话声清脆,又娇又嫩,竟似女子。
他眸中满是倔强而明媚的光,闪耀得周济有些晃眼。瞬间炫目,继而,周济眉间的“川”字拧得更深了。
他一根一根掰开缠上他臂弯的芊芊手指,正色微微退了两步,恭谨道:“太子,臣早便说过,不好男风。况且,臣有要事在身,不便同你在此蹉跎。”
被推开的顾佳期契而不舍追上前去。被周济无视的次数很多,他的耐心却一向好的出奇。
所谓的“要事在身”,还不是去镇南王府密会顾佳音?
若他兜兜转转,果然对那个浮夸的郡主表姐动了真情,他也配不上自己倾慕他多年的一片痴心!
要知道,这三年,他可是为周济守身如玉,戒了后宫三千的宏愿,许久不曾猎艳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要问个明白。
顾佳期腆脸上前:“丞相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有了。”周济脚步急切,眉宇微敛。
“丞相可介意换一个?”
“介意。”
“丞相可介意多一个?”
“……”
“丞相?”
顾佳期上前,只见周济忽然驻足,淡然远目,遥望苍穹。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群振翅而翔的秃鹰。
顾佳期诧异——南凛国温润,这些北漠的飞禽怎会成群结对来此?
周济脸上泛起了然的兴味,余光瞥了眼身侧的顾佳期,一丝恻隐一闪而过:“今晚,太子莫要再回皇宫了。”
顾佳期将周济这话咀嚼思量再三,欣喜道:“你……该不会是……想同我幽会?”
周济轻叹一声,微微垂眼,目光就落在顾佳期身上:“你就当是如此罢……”
顾佳期悦然打断,挑动着秀眉道:“那我天黑之后来相府找你!”
先前的丧气一扫而光,顾佳期一阵青烟,策马奔腾而走。
望着顾佳期的背影,周济神色冷冽。
“既然无法令你一见倾心……”是谁的声音充盈了周遭肃杀的空气?
不是所有人,都有一见倾心的资格。譬如包藏祸心的我,譬如不辨雌雄的你。
笑话,隔着这一层层的面具皮囊,如何倾心?
南凛今晚一劫,饶是逃不过。到时失去一切的你,往后或许可以换上原本红妆。
周济沉沉阖眼,再次睁开,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徐来。”
身后一青衣男子颔首候命:“是,主子。”
“通知镇南王,开城门,迎北军。”
徐来领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