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沉重悠长的吱呀声,宫门缓缓地推开了。身着明黄色便服的天子和白胖的邑公公踏过杂乱的野草,朝墓冢这边走了过来。邑公公忙着在前边拨开枯枝,踩出一条路来。
天子走到了墓冢前,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沉默不语,翠绿的碧玺手环反射的光芒摇曳在蒙尘的白汉玉上。
良久,他冷笑一声,道:“姜儿,你看你生的好儿子!”他紧紧捏住墓碑,手上青筋暴起,带着愤怒和不甘,仿佛要把它捏碎。
“满儿是文武全才,可惜太子之位按祖制该传给邕儿。满儿必然不甘只做一方诸侯王爷,前几日在校场当场击杀邕儿管辖的左军都尉,就是为了向他大哥示威!你们娘儿俩总是让孤为难啊!”天子一边自语,一边痛心疾首地拍打着墓碑。
十一夜躲在草丛里,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一声极浅的叹息,渺如云烟。纵然她胆大,也是不由地浑身一激灵。她侧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却再也没听见叹息声了。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道:疑神疑鬼的,大概是幻听了。
那天子颓然地在墓冢边喃喃自语了一阵,又在宫里转了一圈,才带着邑公公步出了梓宫。十一夜也不敢多呆,匆匆抱着四喜离开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十一夜忙着赶路,在亭台的拐角处迎面遇到了挑着灯笼赏夜樱的宫人一行,那中间的女子眉眼明丽,正是盛姬。
十一夜正欲避开,一个眼尖的侍女率先叫了起来:“公主,快看那面具女怀里抱了一只狐狸。”
盛姬颇感兴趣地走了过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十一夜,又看了看她怀里的狐狸,问道:“这小狐狸怪可爱的,是哪位主子养的?”
十一夜迟疑道:“是栎阳公主。”
果不其然,盛姬一听这名字,脸上便罩上了一层寒霜,当下语气就冷了下来:“你是栎阳的什么人?看打扮也不像是侍女。”
十一夜淡淡道:“我并不是栎阳的什么人,我是三公子的侍卫。”
“三公子什么时候有女侍卫了?真是前所未闻。”盛姬挑着眉毛,若有所思。
一旁的侍女赶紧提醒道:“前段时间璟公主的离宴上,这位侍卫露了一手,也露了脸,当时那面容,据说可是吓到了璟公主了呢。”
盛姬闻此,哼了一声,貌似放宽了心。不过她看到那狐狸,貌似又想起了什么,带着醋意道:“不知三公子的侍卫为何要替栎阳抱着狐狸呢,难道没有别的事儿干了吗?”
十一夜也不想多纠缠,道:“只是受人之托而已。公主,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说完拔腿要走。
盛姬气急败坏,脸上涌起红晕,尖叫到:“站住!我可是姬满未来的储妃,以后就是正妃,也是你的主母。你作为手下,居然如此无视主子,一心一意替栎阳那贱人跑腿,太没规矩了!”说罢,举起手来朝十一夜脸上扇去。
十一夜自然无惧,指尖闪电般点住盛姬的胳膊肘,那盛姬手刚挥到一半便犹如生根般生生停在了空中,一股酸麻瞬间蔓延到了整个胳膊,不由地哎哟了一声。那几个侍女哪能看见十一夜的动作,只看见盛姬半举着胳膊,作势欲打,却迟迟没有打下去。
这时候,一个威严又略带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何人吵闹?”黑暗里,天子从一旁的林道中闪了出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邑公公。
众人赶紧跪了下来,却是不敢接话。天子扫了一眼,目光停在十一夜身上。“你是何人?”
十一夜回到:“陛下,我是三公子手下的侍卫,叫十一夜。“
天子颔首道:“你是来自何地?”
“涿候城。”天子沉思了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天这么晚了,都散了吧。”
众人如释重负,纷纷散去了。那盛姬虽颇有不甘,但也只有无奈地举着胳膊,在侍女的搀扶下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