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两人就骇然停下了脚步。这个洞深处十分宽敞,洞壁两边,每隔半米处就凿有一个一人大的影壁,里面放着一具白骨。有的有些年头了,尸骨发黑,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莹莹的绿光;有的显然是新放进去的,尸骨上还覆盖着沾有血迹的衣物。一眼望去,这洞穴全是密密麻麻的白骨,约莫有上百具,寒气逼人,阴森无比。看来,这洞穴居然是某个不为人知的藏尸地。这些尸骨是谁放在这儿的?为什么不入土为葬,反而埋在这悬崖上的洞穴中呢?
“看来我们闯到他们安息的地方去了。”十一夜望着赫连昌意说道,眼神带着些许祈盼。她从小最怕的便是鬼神、白骨之类的,此时虽然心有惧怕,不想再往前走,但好歹是神女,不能在赫连昌意面前失了态。
“各位前辈得罪了,我们还是去洞口歇着吧。”赫连昌意心领神会,对着那些累累白骨鞠了一躬,二人又回到了疾风劲吹的洞口。
赫连昌意在风口处坐了下来,他身躯高大,堪堪能挡住肆掠的夜风。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这边没有风,坐过来吧。”
十一夜犹豫了一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谢少主,我还不至于弱不禁风。”
赫连昌意目光深邃,淡淡地笑了声:“好吧。觉得冷了就过来。”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洞口,望着外边无边的黑夜,听着寒风呼啸,一时间默默无言。
“十一夜,你能努力试着喜欢我吗?哪怕是尝试一下,哪怕是一点点?”赫连昌意突然开口道,声音带着颤抖,神情忐忑,又有些小心翼翼。
十一夜心中一窒,终于说到重点了。她也在心中小心斟酌半天,才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不过,如果我最先遇到的人是你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纠结了。”
赫连昌意听罢,神色暗了一瞬:“这么说我来迟了么。那个让你纠结的人,是姬满?”
自从被逐出铁卫后,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只有短短两个字,却仿若魔咒,摄人心底。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转移了话题:“难得出来一次有如此奇遇,何必要提不相干的人呢。”
“不相干的人……嗯,说的好,那便不提不想了吧。”赫连昌意重复了几遍“不相干的人”,神情释然下来。
十一夜靠在洞壁上,不知不觉困意上来了,便沉沉睡去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她发现,赫连昌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坐到了她身边的洞口,替她挡了一夜的寒风。此刻他浑身软绵绵地靠在洞口,双眼紧闭,面色露出异常的绯红色。十一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无比,看来是受了风寒。
十一夜轻轻叫道:“昌意?”
赫连昌意蓦地睁开眼睛,眼底含笑,声音却是极度虚弱:“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
十一夜微蹙眉头道:“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这些。我上去看那几人走了没。”
她出了洞口,身手敏捷地攀上崖顶,见四周空无一人,想来是昨夜风大湿冷,抗不住走了。
她又下到洞穴里,对赫连昌意道:“他们走了,我去叫人接你上去。”
赫连昌意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也怕鬼。”
十一夜哑然失笑,草原上的海东青怕鬼?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受了风寒,需要尽快医治,拖得越久越严重。”十一夜耐心地说。
赫连昌意攥得更紧了,喃喃道:“三天后我就要走了,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不够用。”
原来他是存着这么一份小私心。十一夜看了看四周,语气温柔而坚定:“可是还是要早点去看病的,这里不能久留,我背你上去。”
她手脚麻利地用剑砍断了长在岩壁上的藤蔓,在昨夜火堆的灰烬上烤个半干,搓成了麻绳。
她拿着麻绳,圈在赫连昌意腰间,将他扶起来,一头打了个死结,一头系在自己腰间,道:“昌意,抓紧了。”
赫连昌意自嘲地笑道:“我想过背着你的情景,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你背我。”
十一夜笑道:“我连牛都扛过,还扛不起一个男人。”
她猛地运气,背起了赫连昌意。赫连昌意同时也在提气,尽量不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
笔直如削的岩壁上,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子身背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双手紧扣着岩壁的缝隙,艰难地一点点往上爬。
赫连昌意中途有几次陷入昏迷,十一夜身上便身上猛然一沉,但她意志力惊人,硬是咬着牙往上爬。不知爬了多久,手指都抠出血了,双臂发抖不止,终于到了崖顶。此时,赫连昌意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
十一夜坐在地上稍微歇了口气,便听见远处传来众人此起彼伏的声音:“神女殿下!赫连少主!”碧落宫的人,终于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