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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患难始见情义真 生死方知恩信重

蔡靖还是兀自摇头,低语道:“且容计议,且容计议。今日之事暂且到此,郡王休要声张。”说罢,摆摆手,便欲离去。赵豫问:“大人且叫赵某在此住到何时?”蔡靖只道:“郡王只管安住,有事下官再当拜会。”说罢匆匆离去。

第二天,有送饭的仆役递过一枚蜡丸,窃声道:“蜡丸密书,请郡王阅视。”赵豫上下打量其人,问:“你受谁人指使?”那仆役窃窃地说道:“赵郡王只管阅视,一看便知,小的不敢多言。”赵豫点头,见那仆役放下饭食,已然出去,便打开蜡丸。内有小纸,写道:“清儿与无伤安好,哥哥放心。绘儿查勘过,此间周遭伏兵甚多,援救多有不便,哥亦不可轻出,静待时局之变。”落款是杨绘。赵豫认得杨绘的字迹,心下稍安。又苦于燕山危殆,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得请看管的将校搬来些书籍,亦无甚好书,都是些唐人笔记,戏文脚本,随便翻翻,聊以度日。

至十一月末时,赵豫听闻接伴金国贺正旦使傅察公不降金国,被金人所害。那一日,送饭的仆役没精打采,面有忧惧,赵豫便问道:“小哥,敢问兵士们所说的傅察公可是与知府蔡大人相好的那位?”仆役点头道:“可不是么,蔡大人为着傅公的死,自早至午,茶饭不思,成日里哀声叹气啊。”赵豫又问:“金贼已杀入宋境了么?”仆役道:“听闻二十六日时,金人已陷檀州,此刻,离燕山已是不远了。方今乱世,逃么,可能饿死,不逃么,可能被金人杀死。燕山百姓像我这般彷徨无措的不知几多人众,一城的百姓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啊。你说这燕山百姓苦不苦,初时被宋人杀戮,今日已归了大宋,又要防着金人杀戮,总归是块肥肉,任谁都想咬上一口。郡王今日吃了这顿,没准哪天就没下顿了。”说摆摇摇头,又道,“郡王且珍惜眼前还有命在,多吸两口活气便好,明日不定便在地府里相见了。”说完,已跨出房门。

赵豫缓缓坐下,心道:“燕山毕竟不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里求生,今夜便杀出这里,或者可以死得有些价值;若落于金人之手,必与傅察一般,不降而死。傅察死,尚可激励宋人,我赵豫死,徒令妻儿悲伤。”打定主意,赵豫便躺在床在养神,以待入夜。

夜深,赵豫早已准备齐整,见门外没有动静,便轻轻推门而出。奇怪的是左右居然无人,反常的境遇倒是叫赵豫的心里很是不安,心道:“难不成执守已预知我的动向,安排下什么陷阱等着我自去投送么?”事已至此,总不能往归樊笼,赵豫把心一横,便跳入黑影之中,决意去碰一下运气。正在松枝柏丛、假山湖石中穿行,忽见寒光一闪,赵豫急忙将身躲避,苦于没有兵器,便就地打个滚,于两丈开外起身,摆开架式,沉着应对。只听一女子“噗嗤”一声轻笑传来,竟是杨绘。赵豫大喜,道:“绘儿,怎么是你?”杨绘道:“哥,一个时辰以前,执守的常胜军都撤了,绘儿不放心,还跟了他们一段。那郭药师已在城东屯了些时日,这些士兵往城东会齐后,据闻是要赶赴三河县,阻击金军去的。”杨绘又道,“此地不宜久留,哥哥想清儿和孩子了吧,快随绘儿去团聚吧。”赵豫思念妻儿情切,听说如此,自是满口答应。

两人离开馆驿,辗转来到一处民居。杨绘道:“这宅子是绘儿为点检时,一个老部下的产业,此人随大石大哥到了漠北,此番绘儿从漠北来,他特地托绘儿代为看视产业,没想这宅子倒是派上了用场。此处偏僻,尽可以安住。”赵豫点头,推门而入,一眼便见到了清儿,夫妻俩泪流满面,深情相拥。清儿道:“无伤已睡下了。姐姐未回,故而清儿未睡。”赵豫微笑着点点头,一拍脑门,道:“今儿傍晚睡过去了,竟没想起馆驿之中未曾送食,此刻已是饥肠辘辘。清儿可备有什么吃的么?”三人相顾而笑。清儿道:“自然是有的。”便去准备茶水和小点。

赵豫与杨绘坐下,赵豫问:“绘儿,你觉得这燕京守得住么?”杨绘摇摇头,道:“若是常胜军把守,其外表虽然雄壮,却是守不住的。不瞒哥哥,绘儿在馆驿周边潜伏多日,常胜军骄横不臣之心自下而上,所在皆是。而听闻那张令徽不知什么事儿,与郭药师也颇有龃龉。大敌当前,张令徽是否有二心,谁都说不清楚。”赵豫道:“时局不可控,咱们留在燕京也是枉然。我观河北形胜,以真定一路最是一马平川,金人若能南下,必过真定。咱们不如便去真定瞧瞧,或许能为国家做点儿什么。”杨绘笑问:“哥哥却是辽人,还是宋人?”赵豫亦笑道:“过去是宋人,如今是辽人。只要问心无愧,又何须必有夷夏之防?我辈学武之人,能为国家捍御强寇尽一分绵薄之力,便是平生之愿;又或者能为百姓挡得住一刀一枪,便已是问心无愧。”杨绘点头,深以为然。

赵豫在燕京休息了一日,第三日一早,便与家人南行,直赴真定。河北人心不稳,南走之人相望于道。杨绘扮作男装,清儿化身农妇,三人带着孩子,衣着简朴,行事隐忍,混迹于难民之中,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

却说马扩也到了真定,径直到安抚司幕府中见过刘韐。刘韐阅过马扩递示的宣抚司征兵文檄,大喜,道:“本官正为守御真定忧心,廉访此来,正如雪中送炭啊。”马扩又将自己对河北、河东防御的看法阐述了一遍,刘韐频频点头,道:“廉访所见,与老夫略同。自今而后,咱们便可戮力同心,共为守御。量他金贼再悍,也叫他过不了真定。”马扩道:“刘安抚果然是国家干城,马某此来真定,算是来对地方了。”刘韐哈哈大笑,道:“马廉访又何尝不是热血之士。老夫现在便任命廉访为真定四壁防御使,廉访可当得此任啊?”马扩正色道:“粉身碎骨,马某誓与真定共存亡!”“好!”刘韐大喜道,“我得廉访,如虎添翼!廉访便可着手征募乡勇,以檄中所言三万为数。征到了兵,更须使其操练战守,尽速能为国家所用。至于军中用度若有不足之处,安抚司亦可权为周济。但能守住真定,保得河北不失,一切都好商量。”马扩听罢,恭恭敬敬地向刘韐长揖道:“大人高义,令马某钦佩无极。河北能守,皆赖大人措置。”

翌日,马扩张榜征兵。此际河北流民众多,胆勇有力者纷纷投效军前,令马扩欣喜异常。但叫人头疼的问题总是挥之不去。这一日,有投军的乡勇对骂以至于出手相搏。马扩见状急来劝解。两伙人被军士分开,马扩问:“尔等斗殴营前,心中可有王法?所为何事,便可一一道来,本官自有裁处。”其中一伙人道:“启禀大人,这些人都是投附人,不可收用,用之必叛。”另一伙人不服气,便有人站出来道:“我等虽为投附,实为汉人,因祖上陷于虏中而不得侍奉汉家天子。如今燕山归朝,岂可再有先附后附之分?我等皆抱效死之心,奈何轻易拒之?”马扩道:“他们虽为投附之人,既有报国之心,为何不纳而善待之。譬如家有犬马失于道路,犬恋旧主,老马识途,失而复返,岂可因其离家数日而拒之不纳?”反对者道:“马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河东隆德府义胜军之叛,便在昨日,大人岂可忘怀?朝廷待投附人不薄。投附人,番人也,食新米,我等官军也,食旧米;投附人请给丰厚,月粮衣赐倍于他军,却叫我等大宋子民如何不怒?”马扩情知朝廷处置失当,但又不愿气折,便质问:“尔等是谁的部下?我在此处招募兵马,是奉了宣抚司的号令,岂容你们几个小丑在此搬弄是非?”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人,凛然道:“好一个举着宣抚司的幌子,却行苟且之事的腌臜小官。他们几个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语,竟遭如此恫吓。”那几个当兵的见到此人,都恭敬行礼,口呼“少将军。”

来人道:“我乃是朝廷新授的浙西市舶提举,姓刘名子羽,便是这几位小丑的长官,你若是不服,尽可向我招呼,大可不必将忠义之士贬得一文不值。”马扩强忍怒气,道:“原来是刘公子。刘公子想是误会了。令尊命我为四壁防御使,便是对马某的信任,马某受童郡王重托,岂敢玩忽职守?只是对燕云汉儿,马某自有见地,与公子意见相左,也是可以商榷的,没必要针尖对着麦芒在此较真,汉儿虽久疏王化,但皆为炎黄赤血,又岂肯轻易背弃祖宗,只要宽厚待之,不疑用之,总有一天,汉儿会以实际的行动证明自己的赤诚。”刘子羽不屑地啐了一口,道:“胡虏给你什么好处,你便如此为其力争?家父将整城防御交予你手,显然有欠考虑。”马扩气不打一处来,正色道:“公子不可血口喷人。马某行事光明磊落,从来不敢稍忘祖宗家国。再说了,马某行事,岂是尔等小辈所能揣度的?”刘子羽听马扩如此说道,也是怒火中烧,“噌”地一下拔出佩剑,道:“我小辈也,既不能揣度,便不须揣度,直接剜了你的心出来,且看是红是黑。”马扩轻蔑地“哼”了一声道:“马某不才,却也是武举出身,岂能被你这黄口小儿所恫吓?”

忽然人群中一人大喊:“马大人是好人,你们不要冤枉他!”马扩抬眼一望,心中大喜,却不是绿云是谁?情不自禁地问道:“绿云娘子,你如何来了真定?”绿云笑着点点头,对众人道:“我与马大人在代州相识,曾论及国事,知其忧心王事,心怀苍生,乃是大大的忠臣,更是难得的好人。你们要相信马大人。若马大人不可相托,朝廷又岂可轻易以招兵重任相托?”人群里有心横的人没好气地说道:“你所说的朝廷,怕是指童贯吧?谁都知道童贯是奸臣,与童贯走得近的人,能好到哪儿去?”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又有人道:“这位娘子,我认得你,你不是燕山汉儿么,昨时还在代州井肆中唱曲儿的,怎么今日竟跑到真定来了。难怪马大人处处护着汉儿,原来自己的相好便是汉儿。”

刘子羽哈哈大笑,道:“我说嘛,这个几次三番出使金国的人能不与金人勾结么?这个处处打着宣抚司幌子的人能不与童贯一路货色么?这个口口声声说汉儿赤诚的人原来是找了个汉儿做姘头。你便不要在真定地面上装什么正人君子,真定的百姓都已看清你的丑恶嘴脸。”

那几个投军的汉儿眼见群情激愤,形势不妙,便不再争论什么长短,低着头,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众人又想将火气发泄在绿云身上。马扩忙道:“绿云娘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赶紧地,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绿云仍有不舍,却被一个低头盖着脸的汉子拉着往人群外走。那汉子回头看了一眼马扩,马扩心头一凛,心中暗叫:“赵豫贤弟!”

刘子羽看汉儿们都走了,马扩也没有扩大事端的意思,便狠狠地瞪了马扩一眼,有些得意地离开了。

却说赵豫将绿云拉出愤怒的人群,上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开。车上,赵豫问:“听口音,娘子可是燕京人氏?”绿云道:“小女子乃是易州人氏。此番多得官人施以援手,否则,绿云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赵豫笑笑道:“适才果然凶险,娘子却能干冒性命之忧为我义兄理论,在下却要感谢娘子才是。”绿云大喜,道:“官人与马大人是兄弟?”赵豫点点头,道:“可以眼下的情形,却是不能明着相见了。”绿云点头叹息道:“中国之人以汉儿为异类,比同胡虏,实在是不该啊。”赵豫也叹息道:“此乃人之常情,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又问,“对了,娘子住在哪里,可有什么亲人随行?”绿云摇头道:“我原来有一老仆相随,没成想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来真定的路上竟失散了,再也寻找不着,我便孤身一人来到此间。”赵豫问:“适才我听娘子说,是常居代州,今日却是为何要来真定?”“哦”,绿云嗫嚅道,“我是,我是来,眼下金人压境,我不想在代州等死,便到真定投亲戚来了。”赵豫又问:“娘子的亲戚住在哪条路上,哪个巷子,我也好叫车夫送娘子过去。”绿云定了定神,想了想,道:“官人在府衙附近放我下来就好了,我那亲戚家宅,是与府衙傍着。”赵豫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驾往府衙。

绿云在衙门附近下了车,与赵豫道别。看着马车远去,对着森冷的府衙大门,绿云心中有些失落,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便找个角落坐下,将袄子扯巴扯巴,好让自己暖和一些。

不久,只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两匹马在衙前驻足,两个人下了马,便往府衙里进去。绿云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那马扩当真可恶,早晚我要将他杀掉,以解我心头之恨。”另一人附和道:“尔父便是如来,什么时候要收了马扩小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绿云心中大惊,心道:“刘子羽居然要害官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官人危矣。”想到这里,便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一些,以使自己隐藏得更好一些。只听刘子羽又道:“李兄,已到衙门,衙门里人多口杂,此事须不得声张,以免打草惊蛇。”那李姓官员道:“该当如此。”说罢两人一起,进了衙门。

绿云想要将所见所闻告知马扩,却不知马扩现在何处。心道:“官人今日征兵,早晚总要回衙门复命。我在这里等他便是。”于是绿云安心地坐在原地,等候马扩。衙门里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又走了一拨又一拨,总也等不来马扩。绿云饥寒交加,心气沮丧,忍不住便将头埋在膝上,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只听一个声音关切地问:“绿云娘子,是你么?何故在此哭泣?”绿云心中一凛,将头抬起,眼前所见,竟是活生生一个马扩。喜得一下子跳起来,钻入马扩怀中。此举太过突兀,倒叫马扩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手搭在绿云背上轻抚几下,问道:“娘子受了什么委曲,便说与马扩知道无妨,马扩定为娘子作主。”绿云从马扩怀里钻出来,怔怔地看着马扩,许久才道:“我饿。”马扩听罢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于是拉了绿云,叫来一辆马车,两人上了车,径向酒肆而去。

马扩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丰盛的酒菜,道:“今日得见娘子,马扩心中甚喜。好歹身边有一知己,可以诉诉衷肠。”绿云道:“官人还是左一个娘子,右一个娘子的,倒不嫌着生分。如蒙不弃,直叫绿云便是。”马扩笑道:“好,一切依娘子所言。”绿云笑道:“还叫娘子?”马扩笑笑,又问:“绿云何以流落此间?”绿云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在代州时,天天去问守门的兵士,未见得官人回还。后来绿云罹患风寒,卧床了几日,没成想官人竟已赴真定了。绿云心里念着官人,便往真定来了。”

马扩听罢,也低下头来,沉默了半晌,许久才道:“绿云,你对马扩的好,马扩一直记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报答。你可知道,两年前,马扩已奉了家父严旨,娶了家室。”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马扩才道:“知君用心如日月,恨不相逢未嫁时。此情此景,自遇上了绿云,马扩的心里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绿云顾左右而言他,道:“官人快吃吧,菜都要凉了。绿云可真是饿坏了。”说罢自顾埋头吃饭。马扩先是一怔,随后亦笑道:“是啊,菜都凉了。绿云多吃点儿。”

两人埋头各自吃饭。吃着吃着,却见绿云抽泣起来。马扩放下碗筷,惊问:“怎么了?绿云。”绿云啜泣了一会儿,才道:“便是给官人做个小妾,绿云的心里也是高兴的。”马扩叹息道:“想我马扩何德何能,又非富非贵,敢叫绿云身受如此委曲?”绿云道:“在这世上,官人对我说不上最好,却是最真;官人虽不能给我名分,却能给我真诚的眷顾。如此足矣。”马扩却道:“国家多事之秋,我等武人朝不顾昔,杀身报国之事随时便在眼前,却难保得长相厮守。绿云也不在意么?”绿云微笑着摇摇头,道:“生逢乱世,有什么是保得长久的?当年绿云到了云中,为生计,嫁了个军中的支度官,本想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便这么过了。可是那短命人因为挪用公帑,早早便成了死鬼。绿云已错了几次,好不容易得遇官人,便觉是人生中的定数,再不愿错过了。人之死生一如草木荣枯,繁华过后,必是落寞。若能记住花落时的凄美,便是化归尘土,又能有什么遗憾呢。”马扩听罢,伸出手来,两人的手紧紧抓握在一起。

马扩又道:“绿云,既是这样,从今天起,你便到我的府邸住下吧,咱俩互相也好有个照应,便是明日城破,也算是花落前的繁华,可作念想。”绿云点头答应,却道:“明日竟不会城破,官人却须提防小人。”马扩不解。绿云道:“适才绿云在府衙外听到刘子羽与一李姓官员计议,欲害官人性命。”“路分钤辖李质?”马扩道,“此二人走得颇近,看来刘子羽心胸无器量,竟要动真格了。”绿云道:“官人早有防备,小心提防便好。”马扩点头,又问:“适才群情汹汹之时,有人将你拉走,可是我的三弟赵豫?”绿云道:“那位恩公面相庄严朗俊,绿云却未问得名姓。”马扩叹息道:“我这个兄弟英武绝伦,若是他在时,我与他联手,金人岂能踏足真定半步?”绿云却感慨道:“头悬利剑,官人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却仍将国事占满心头,古今忠义之士,也不过如此罢了。”

绿云也着实是饿了。胸中郁结已解,心情大快,便放开大吃起来,马扩只得呵呵劝慰小心慢食,又不觉心生无限怜惜之意。

这一日,绿云便在马扩邸中住下。两情相悦,便生出无限缱绻。

翌日一早,马扩赴府衙谒见刘韐。到得大堂之上,马扩见刘韐正襟危坐,已有了些许不详之感,只是心道:“明人未做亏心事,他刘氏父子能奈我何?”便照例将征兵情况向刘韐禀报。马扩道:“近几日来,征兵三万之数已得过半,马扩所招,皆精壮胆勇之士,宁缺毋滥,故进度有些迟缓,望大人知悉。”刘韐怫然道:“便是再精壮之士,便是胆大如斗似你这般,心无报国之志,早蓄献城之谋,却有何用?”马扩凛然道:“大人此话怎讲?”刘韐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啊,将金人奸细马扩拿下,砍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士上来,不容马扩争辩,立时将人绑了,令其跪于堂下。

马扩忿然道:“马扩无罪,马扩忠心为国,岂能是金人奸细?大人没有证据,何以仓促拿人?”刘韐冷笑道:“你招募燕云汉儿入伍,使其作为内应,可有此事?”马扩道:“汉儿者,汉人之苗裔也,与你我何异。但教心存报国之志,便可使其守御国土,捍卫家人。其如游子归乡,若感吾皇厚恩,必将以死相报。试问马扩何错之有?”刘韐道:“他们以死报谁呢?恐怕不是报皇恩,而是报你马扩吧?他日你若叫他们开门献城,他们胆敢不从么?”马扩道:“安抚使大人,你是朝廷命官,一方大员,岂可听信小子之言而害士大夫性命呢?”刘韐道:“拿你查办,乃是老夫的主意,与我孩儿无关。”马扩道:“与令公子有无关系,大人心里最是清楚,马扩在此多说无益。只是我与令公子在招纳汉儿一事上便有分歧,一度争吵以至交恶,此事尽人皆知。才过一日,便生出如许是非,何谓不关他事?”见刘韐面有愠色,马扩又道,“关与不关,先且不说,且说公欲斩人,有朝廷文状否?杀一个庶人,尚且需要大理寺核验的文状;难道杀一个士大夫,便是说杀就杀得的么?”刘韐为之语塞。

堂上正在相持,却听门外一阵扰攘一声传来,只见刘子羽领着一队卫士进来,一个秀曼女子赫然在押,却是绿云。马扩见了绿云,神志有些昏乱,大呼绿云名字。绿云流泪道:“官人,绿云没事,他们不敢怎样。”那刘子羽站定,哂笑道:“你道我真不敢怎样么?汉儿卖国,我刘子羽见一个杀一个,从来没有手软过。马扩是士大夫,杀他需要进行行文,杀你可不需要。”说罢“噌”的一下拔出佩剑,架在绿云脖子上。马扩怒喝:“你敢动我爱妾一根寒毛,我马扩总有一天将你碎尸万段。”刘子羽冷笑数声,道:“‘爱妾’?果然是好上了,难怪这么护着她,难怪将其藏于家宅。这位绿云娘子曾经是奚王萧干的王妃,你当我不知?这便是你通敌卖国的铁证。想取我性命?下辈子吧。你自己性命尚且不保,休得出此狂言。”绿云见马扩如此称呼自己,心里很是欣慰,含笑道:“官人,绿云福薄,无缘侍奉官人,只有来世报答官人的恩情了。”马扩潸然泪下,痛苦地说道:“绿云,对不住,对不住!”绿云摇头道:“绿云不怪你,能为官人而死,绿云高兴,绿云永远记着官人的……”话未说完,刘子羽已一剑刺入绿云胸膛。刘子羽拔剑,绿云血流如注,只吐出一个“好”字,便倒地身亡。马扩发了疯似地高喊绿云名字。刘韐一拍惊堂木,道:“将人犯马扩押赴大牢关押,听候发落。”衙役领命,将马扩强行拖拽出堂。

北风萧瑟,穿过破落的窗格吹入牢室,马扩觉得寒冷,只得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一些。一入大牢,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只是时日越长,对绿云的思念愈加强烈,愧疚也愈加深切,常常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这一日,牢门“嘎吱”一声开启,马扩以为是送饭的,便不加理睬,兀自坐在一角,透过铁窗,望着昏暗的天空。却听来人道:“也力麻立,几年不见,没成想你落魄成这副模样,魂都散了么?”马扩听来人声音,竟是女子,不是杨绘却是谁?马扩有些愕然地望着杨绘,问:“耶律佛哥?你怎么进来的?”杨绘道:“燕京已落入金人之手,幹离不率领大军,很快便要杀过来了,谁还在意大牢的看守,随便使几个钱,便进来了。”马扩惊问:“燕山府就这么快就失陷了么?你须不是唬我。”杨绘笑笑,道:“作为金国的奸细,你连这个都不曾了解么?却道我来唬你。”没想马扩怫然道:“别人不信我,竟连你也不相信我么?”杨绘看马扩的眼神里充满愤怒和哀怨并带着一缕哀思,便走到马扩跟前,蹲下身来,拿起马扩的手,握入自己手中。一股温润绵滑的感觉传遍马扩周身。这个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女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握着自己的手。马扩无辜地望着杨绘,却听杨桧说道:“马大哥,便是所有人都不信你时,我杨绘偏是信你的。马大哥最是忠义恩信之人,什么时候都想着赵皇之事,想着为国守土,为民请命。”看马扩流下两行热泪,杨绘也心下感动,便转入正题,道:“大哥,跟我走吧。道君已内禅于太子,新皇帝视童贯、蔡京等人为奸党,亟欲杀之而后快。你与童贯过从甚密,宋人已将你视作童贯奸党;此外,你还是人所共知的金国奸细。大哥,跟我去漠北可敦城吧,那里有湛蓝的天空,有雪白的羊群,有和善的牧民,有咱们未来的家园。绘儿的心都是你的,跟我走吧。”

马扩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只是望着杨绘,许久许久才道:“妹子,马扩脚下的这片土地,这片土地生养了马扩,而这片土地此刻正在遭受胡虏铁骑的践踏,人民遭受荼毒,骨肉分离。譬如自己的家里遭了强贼,自己的母亲正遭受侮辱,作为儿子,作为一个满腔热血、饱读圣贤诗书的赤子,马扩能够一走了之么?”杨绘望着马扩,看着马扩恳切而颇有些激愤的眼神,自己的眼泪也禁不住滑落下来。杨绘点点头,道:“大哥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呢。可是大哥不走,便是死路一条。大哥就愿望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么?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萧王耶律大石乃是千古明君,妹子我一介贫贱汉女,竟已做到北枢密使的高官,位极人臣。我大辽在可敦城已积聚了几万精兵,数十万匹战马,再过几年,就可以扫平西域,中兴大辽,建不世之功业。而你的兄弟,我哥赵豫,也是大辽的兰陵郡王。难道,难道大哥不愿随我们一道,去施展平生抱负而青史留名么?大哥,绘儿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我,大哥难道便不愿随你心爱的绘儿一道,去过那真正舒心自在的生活么?”马扩直勾勾地望着杨绘,似乎在憧憬杨绘所描绘的美好生活图景,又激动于一切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的厮杀。马扩的眼里涨满了血丝,许久,却低下头,笑笑道:“我赵豫贤弟虽然贵为大辽兰陵郡王,却未必能够忘却他的故国,他的大宋吧?”马扩见杨绘不语,又道,“一个真正的孝子,是不会嫌弃母亲贫弱,便弃之而去的。马扩虽死在狱中,死得其所,后人念及马扩,仍是大宋的忠鬼。人各有志,绘儿,我不怪你,也不留你,你好好地回到可敦城,去施展你的抱负吧。大哥知道,绘儿心比天高,而只有大辽能够给你这个舞台,耶律佛哥必将名垂青史。大哥为你骄傲。”随即叹了口气,又道,“想必绿云之死,绘儿也有耳闻。马扩能得知己有如绘儿,是马扩的骄傲;而马扩能得知己有如绿云,马扩又岂能辜负?蝼蚁尚知报恩,马扩受绿云大恩,岂能不思回报?只恨分身乏术,此生便交与绿云了。绘儿的恩情,马扩来世再报。”说罢恭恭敬敬地稽首于杨绘跟前。杨绘却已是泪如泉涌,掩面哽咽,未等马扩礼毕,便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道:“大哥说话可要算话,咱们来世再见。”马扩望着杨绘真挚的目光,微微地点了点头。杨绘笑了笑,却掩饰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杨绘哭着离开了大牢。马扩则挪坐在牢房一角,心情兀自不能平静。

杨绘很晚才回到住处。此时的杨绘已经不再流泪,往时的干练和沉笃又回归于那张秀丽的脸庞,叫人感叹美丽与智慧的契合,无过于此。杨绘将狱中所见、马扩所言向赵豫和清儿转述了一遍。不想赵豫的眼眶红了,叹息道:“知我者,二哥也。”杨绘问:“金人很快就要杀到真定了。道君大难临头,便把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儿子,自己领着一班旧臣,颇有巡幸东南避祸的意思;而新君庸懦,人所共知,迟早将这花花世界、大好河山葬送到金人手中。哥,你也是个明白人,你便要为这昏君尽忠,为南朝殉葬么?”清儿也道:“哥哥,你还记着脚上的旧伤么,还能想起胸口的烙印么?清儿每每见之思之,无不感伤而泣下。南朝君臣如此对待哥哥,哥哥仍要为他们死保社稷么?”赵豫一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见清儿说完,便道:“绘儿、清儿,你们还记得娘说过的话么,‘败鳞犹振,补金瓯。’山河破碎,人民涂炭,赵豫与二哥皆是血性男儿,岂可置若罔闻?战至最后一息可也。”清儿听罢,钻入赵豫怀里,道:“哥哥,清儿懂了。哥哥去哪里,清儿就去哪里,哥哥死了,清儿也不会独自活着。”杨绘低头不语,许久才道:“哥,清儿,你们可能会说人各有志,但绘儿始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也跨不过这个坎,绘儿还是回可敦城,那里才是绘儿该去的地方。”见赵豫点点头,杨绘又道:“哥,你要记着,你是大辽的兰陵郡王。若战不利,与清儿到漠北来找我。咱们离开这纷乱的中原,去西方开创属于大辽,也属于咱们自己的一片天地。”杨绘说到这里,已自有些哽咽。而此情此景,早叫清儿潸然泪下,赵豫也红着双眼道:“绘儿,此一别,不知是否尘缘已尽。哥只是想叫你记着,不管是天各一方,还是阴阳两隔,你永远都是哥哥心目中的英雄,是哥的好妹妹。”清儿情不自禁地与杨绘抱在一起,姐妹俩相拥而泣。无伤则从午睡中醒来,见大人们都在哭,也便“哇哇”地大哭起来。

清儿怜惜地抱起无伤,咬咬牙,将无伤交到杨绘怀里,道:“清儿与哥哥誓与真定共存亡,已不抱生还之念。无伤便交给姐姐带到漠北,抚养成人,将来好叫他记着,他的爹爹是个大英雄,是为国家和百姓而死的。”无伤大哭,嚷道:“我要爹爹,我要爹爹!”清儿重又将无伤搂入怀中,凄然道:“哪个做父母的不想与自己的孩儿长相厮守,看着自己的孩儿长大?可当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总希望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儿。好孩儿,跟着姨娘去吧,姨娘会像你的爹娘一样疼你爱你;而你也要好好听姨娘的话,敬她,爱她。不要想爹和娘,爹和娘永远活在你的心里。”无伤听不懂这些,只是自顾大哭。清儿说完,给杨绘跪下,便要磕头。赵豫也正要恭行大礼,都被杨绘一一拦住,杨绘哭道:“哥哥,清儿,你们这是干什么,何须如此,绘儿是你们最最亲的亲人,无伤便是我的孩儿,有绘儿在,便有无伤在,绘儿誓将无伤抚养成人,抚养成像他的爹娘一样的人中龙凤。”

这时,有仆人匆匆进来禀报道:“不好了,坊间传言城门入夜便将关闭,不再开启,城中纷乱,难民们纷纷出城。老爷,咱们也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赵豫道:“安伯,我和夫人不走了,留下来守真定。你们快走吧。”安伯楞了半晌,才摇头叹息道:“老爷、夫人高义,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有家小牵绊,不得不走啊。”说罢便要给赵豫和清儿磕头,被赵豫一把扶起。赵豫拿出一锭大银,塞到安伯手里,道:“快走吧,好好活着。”安伯掩面而去。

清儿为无伤收拾了用度之物,包了一个小包袱;杨绘也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无伤已经不哭了,赵豫很高兴,蹲在无伤跟前,道:“好男儿,今后遇事坚强,轻易不要落泪。好好长大,报效国家。”无伤认真地点了点头。清儿也来到无伤跟前,含笑道:“孩儿是娘的心头肉,不论无伤在多远的地方,娘都能感觉得到,无伤也能感觉得到娘,娘就在你的身边。无伤要坚强,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伤做到了,爹和娘都会看到,也会高兴的。”无伤伸出手来,抹了抹母亲脸颊上的泪,点点头,道:“娘,孩儿会听姨娘的话,也会记着爹娘的话。无伤做得好时,娘知道了,一定要笑,娘笑起来可好看了。”清儿听无伤这么一说,泪如泉涌,赶紧将无伤抱入怀里。

末了,清儿擦了擦眼泪,将无伤交给杨绘,又与赵豫一道,恋恋不舍地将杨绘和无伤送出门外。杨绘道:“哥、清儿,你们回吧,我一定照顾好无伤,咱们后会有期。”说着,眼眶湿润了,便咬咬牙,抱起无伤,转身离去,融入了难民的人流。清儿只是钻入丈夫的怀中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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