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没有回来，夜深时，还是没有回来。她的自私是一个无人能入的境界，她把最大的矛盾和问题让另外的人争闹得赤裸裸，她逃离血淋淋，她却等到别人伤口愈合再来看残局，早已经物是人非，死伤成河，她不会知道，有些伤口一辈子都不会愈合。
手心里冒出冷汗，身体的温度在上升，胃里空无一物却翻江倒海般难受，额头也浸出汗，如雨下，铺满整个面颊。一直在阳台上的郑磊彬站立或是拖一张椅子去做，至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固执往往是一种死撑，时间会不会教会一些人妥协。握紧拳头，紧压胸口，有些东西在外冲，理智变得模糊，意识渐渐薄弱，头碰到沙发橼梗的声音在寂静里似如原子弹爆破，跑过来的脚步声以及人本身的求救声混杂。“石头。”“哪里不舒服？”“给我吃的，胃痛。”郑磊彬回头去翻茶几上的零食，发现全是空袋子，几块没有吃完的饼干散落在茶几上，他递过来，往我的嘴里塞，喝剩下的矿泉水也被我饮下，躺着，胃的反应开始缓慢而松弛，在我狼吞虎咽时，灯被打开，灯口在我的眼睛上我翻身，避开灯光的耀眼，而身旁也无一人。厨房里有哒哒响声，像教堂敲响的钟声，温暖莫过于时间久到旧，你愿意给，我愿意收。
“还能喝粥吗？”
睁开眼。郑磊彬坐在我身边，碗里的粥热气腾腾，眼睛沾染雾气，不争气的落下雨滴。后来很多年后，喝到粥的时候我都会感慨错过就像刚出锅的粥，冷了不好吃，吃完了就没了。
“还是喝点吧。”
我坐起来，接过他的粥。
“有什么好哭的，快点吃。”
仿佛回到记忆里不会分别的年纪，我们的关心总是在硬邦邦的言语里格外透明温暖。
“对不起，中午我没心的，没理智。”
“快点吃吧。”他撇过头，点燃一支烟，“没什么，反是说到他的事你就是一头易怒的豹子，习惯了。”他吐出一口烟雾，牵强的笑，“不过，你竟然会说对不起，呵呵。”
一勺一勺，暖在胃里，蔓延全身。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是哦，以前是谁经常抢我碗里的肉。”
“不是我，你现在那么瘦，那么好看啊。”
“哟，我还得感恩戴德啊。”
笑声在嘴角荡漾，没有陌生。
放下碗勺，回忆止不住的涌泉。我们曾经比青春更年轻的时代，我们的无知无畏，我们的无忧无虑，我们的梦想奔波，我们的争闹矛盾，我们的和好如初，我们的不计前嫌。
“秀儿，是不是我们都回去了？每一次记起这些事，只有这一次敢那么肆无忌惮的缅怀悼念。”
“我不骗你，石头，我也是头一次敢这样清晰的去回忆，有些美好像噩梦一样困扰了我好多年，这不是我要的，绝对不是。”
“我知道，可是是你愿意在噩梦中长睡不醒，放下它，以后每晚都做一个好梦不好吗？”
“说那么多，你就是再告诉我你不想告诉我始末，你就是！”
“秀儿，不要那么偏执，妄自揣测别人的想法只会让你负重累累，我们刚才不是聊得很好吗？我们以前不会这样尖锐。”
“我们不是以前了！”我说，“现在就是现在。”
“既然是现在为什么还要对过去恋恋不忘！”
“你帮着顾蓉，你站在她那一边。”
“不要无理无脑。”
“我没有，你就是，每一句话你都在为她开脱，你觉得我那么长时间都是庸人自扰，你觉得是我不放手才造成你们的困扰。”
“现在不说，是想等顾蓉一起，我们说清楚，然后各自过各的，不要不清不楚，不要干扰！”
郑磊彬快速表达他的意思，结束，竟然是他期待的结局。我们回不到过去了，所以就不要有过去了，呵呵。
“她不会回来了！你不知道她吗？你第一天认识他吗？她绝对不会，我太了解她了，她只会制造混乱，从来不会解决混乱，还记得吗？中学她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最后是怎样，最后是那男生被劝退，她不会站出来说一句，她不会！还有，我们一起去地里踩了王姨的刚刚冒芽的菜，她怎么说的，我们拉着她去的，妹的！不是她要去刨瓜，我们会半夜去堆满粪的地里？还要被狗追多远！”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疯子！我刚才就不该管你，就该让你疼死在这里！”
“对，你们就该让我死了，几年前我就该死了，那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是杀人凶手！你们让我这几年活得生不如死！你们让我像行尸走肉一样！这样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
“你去死啊！”
居高临下，片刻的好镜花水月那么不真实，这才是真实。
“我告诉你，你以后就带着一个死人捂出尸臭味儿活着吧。”
我睁大眼睛，放大瞳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