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夜，一片漆黑。
车窗外点点光也只是一瞬间。
“脚好酸，怎么还不到？”
“没多久了。”
“啊，我第一次坐这种火车，呜呜。”
“没人叫你来，呆不住下车你就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蓉靠在座位上，仰着头，闭着眼。
家，这一次是回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家的感觉，家里的人，像是最熟悉的陌生，最陌生的熟悉。
万家灯火，霓虹灯。
“东西都拿好，下车了。”
顾蓉叫醒睡着的慕容秀，从车站出来，高高的照明灯投在车站前的空地上，拥挤而出的旅客，大包小包。
“在这里等一下。”
“阿姨们在哪儿？打给电话给他们。”
“等着吧，他们看得见。”
一起下车的人走空，广播里通知下一班车到来的消息，远远的望步履蹒跚。
慕容秀把薄薄的外套拉紧，不说话的顾蓉，复杂的目光，一男一女疾步走来。
“蓉蓉，等很长时间了吧？”顾爸爸说。顾蓉抿着嘴，左手握住右手臂膀，“走吧。”顾蓉走在前面，慕容秀礼貌的和顾爸爸顾妈妈打招呼，追上去，留下来的老人风吹乱白发，顾蓉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妈妈一眼，隔着电话能够叫出妈妈，见面后一言不发。
“蓉蓉，不走了，车在这里。”
顾蓉退回来，等着顾爸爸开门。
岁月的痕迹，高大的人在风霜之中缩短着身影，身形显佝偻，斑白两鬓发。
“我来开车。”
顾爸爸迟缓的动作，顾蓉看在眼里。接过钥匙，顾爸爸顾妈妈坐在后面。车开到十字路口，顾蓉已经忘记了贵阳的路段，顾爸爸提醒，顾妈妈沉默不语。车开得很慢，也终于是到家了，电梯，顾蓉抬起手，熟练的按上楼层，安静地站着，开门，关门，好像已经是几万年。
灯光下，一桌子丰盛的菜。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见这样一句话——得知你要回来的消息，我班不上了，觉不睡了，整天到晚在厨房忙着，你来时肚子很饿了。
“蓉蓉，都是你喜欢的菜，和你朋友坐过来一起吃。”顾爸爸招呼着，顾妈妈在房间里倒腾着。
“你饿不饿？”慕容秀摇头，顾蓉说：“你先吃。”然后去到房间，门被带上。
妈妈把被芯装进被套，粉红色的调。
“妈。”顾蓉伸手去拿妈妈抖动的被子，“我来。”
顾蓉熟练的把被子装好，折放整齐，回过头来对着眼泪绷紧在眼眶中的妈妈笑，硬生生地没忍住，顾妈妈哭了起来。顾蓉比妈妈高半个头，妈妈右手擦眼泪，“吃饭去，做了那么久的车肯定饿了。”推着顾蓉出房间，最亲的关系不需要言语修饰掩盖不确定。
顾爸爸坐在沙发上和慕容秀聊天，顾蓉出来不过是扫了一眼，停下来的话题说到哪里？
“蓉蓉，快吃饭，都是热的。”顾爸爸站起来，走过去拉开椅子，慕容秀尴尬的坐着，筷子捏在手里不知道往哪里放，她想过顾蓉的家庭，却远远没料到是热烈与冰冷的极端。顾爸爸热络的把菜夹到他们两个碗里，站着看着。
顾妈妈从房间出来，顾蓉说：“妈，你也来吃点，你也吃吧。”顾蓉收回在妈妈身上的目光，低头夹菜，顾爸爸却如同听到这世上最美妙的话，“我不饿，你多吃点，你们多吃点。”顾妈妈坐下来，“吃点吧，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顾爸爸慢慢的坐下，还是一个劲儿的夹菜。
“叔叔，不用了，我自己来。”
慕容秀被热情弄得不知所措，顾蓉不拒绝，碗里堆得尖尖的，一块肉掉到桌子上，顾蓉用筷子夹起来塞进嘴里，把碗推到顾爸爸面前，“你吃掉他们吧。”错愕！“不是一天都没吃饭吗？吃掉它们。”顾蓉把顾爸爸面前空空的碗移过来，“我吃不下了，喝点汤。”
关心何必找借口？口是心非的人。
顾爸爸乐呵呵地把碗里的吃进嘴中。
一顿夜里的团圆饭，暖暖的，总有人不想承认。
“秀儿，你今晚睡那个房间，我和我妈睡。”顾蓉站起来，对着顾爸爸问，“你不介意吧？”虽然是询问的口气，顾蓉已经去厨房帮忙。
家里的灯光熄灭，顾蓉和妈妈一张床上，睡不着但也没找到聊嗨的话题，沉默里顾妈妈问：“最近几年过得怎么样？”“还好。”顾蓉没有倾诉欲，这几年来都过得昏天暗地，有什么明亮可以说的呢？顾蓉像顾妈妈靠去，紧紧的，双手抱住顾妈妈，“妈，你呢？过得好吗？”“除了你没在身边，其余的都好，他对我很好。”“过得好就行。”顾蓉埋着头，“妈，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