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好房子招来媒婆
二娃妈进门的时候，辛苦劳累了一天的马四凤正靠在新房子旁边的沙堆上打着盹。嘴边淌着涎水的大黄吃饱了乡亲们吐出的骨头，也眯着眼趴在马四凤的脚边呼呼呼地睡着。
当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在这个时间段，要是以往，对于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来说，已早早进入了梦乡。有兴致好的，也都在媳妇的肚皮上滚了好几个来回，释放了一天的疲惫后，歪倒在炕头。
而此时，老钱家的屋子还亮着灯。贺喜完的众乡亲大都散去。剩下几个本家和亲近的邻居，还舍不得走，坐在酒桌边喝酒划拳。
“哎呀，好我的老嫂子哎！”二娃妈进来得兴冲冲，进来得理直气壮，一把就推开了因为盖房子而临时搭建起来的篱笆门。大黄听见了响动，警觉地站了起来，朝门口狂吠。
听到狗叫，马四凤睁开惺忪的睡眼，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脸，“谁呀？”招呼一声，拍了拍屁股从沙堆上站了起来。
“我呀！老嫂子。”二娃妈已经走到光线处。
马四凤一看，哎呦喂，这不是村西头的二娃妈吗？哪阵风把她给吹了过来？这可是凤凰塬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拉纤说媒有一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瘸的说成好的。以前人家忙得东村跑西村跑，专门为年轻小伙、漂亮姑娘牵线搭桥，成了不少对，别人答谢她的也不薄，吃了赵家的喜糖，喝了田家的喜酒，抽了陈家的喜烟，却不曾来老钱家一次。
以前，老钱家孩子小，女儿钱莹莹早早离开学校，姿色不错的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对象，远嫁他乡，也不需要媒婆费心牵线搭桥。这眼看着钱来来一天比一天大，对象还不知道在哪，老钱头和马四凤可就操心死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老钱头天天着急地催促马四凤去找媒婆给钱来来说媳妇，马四凤专门从家里伙房把自己积攒了很久的鸡蛋装了几个，用蓝白相间的手帕包了，并带了一包红糖，看有一天二娃妈在家，便赶紧奔了过去。
哪成想，刚到二娃家，屁股还没坐热，扯了几句类似于“吃的喝的”“庄稼收成”等两句闲话后，便看见邻村的坏狗骑着摩托车停在二娃家门口，那坏狗一停好摩托车，提了提裤子，系好，从摩托车后座搬起两箱奶两瓶酒大步流星就奔二娃家来。
看着那坏狗大包小包地拎着的奶和酒，不笨不傻的马四凤岂能不知道坏狗的来意？再想想刚才自己带来的东西，马四凤就觉得自己带来的礼有些寒碜了。
二娃妈一见坏狗，打着招呼扭着腰就把坏狗让进了家，嘴里说着“街里街坊的来串个门干嘛还带礼物“的客气话，却顺手接了奶和酒放进了炕头的大箱子里。马四凤瞅见，箱子里花花绿绿的东西不少，有烟有酒，各种各样，种类齐全。
前几年，坏狗的眼界活，贷款买车跑运输，走南闯北见识多，没几年便富了起来。家里起了小二楼不说，还用上了电灯电话。很可惜，光忙着跑生意，忽略了儿子的教育，原以为给孩子足够的钱花、让他在学校吃饱穿暖就可以，哪成想，儿子拿了钱便在虞镇招呼一帮狐朋狗友喝酒抽烟，海吃海喝，招惹是非，在一次打架中被摔断了腿，虽然后来治疗的效果还不错，但是走路却很明显与正常人不一样，不仔细看也就那么回事，一仔细看就能看出异样来，一瘸一瘸的，自然婚姻大事也成了问题。
坏狗来的目的很明确，出手自然也大方。一想到刚才二娃妈对自己的鸡蛋和红糖爱接不接的样儿，马四凤就如坐针毡了。
看着二娃妈端茶倒水，和坏狗攀谈地异常热火，受了冷遇的马四凤实在是找不出继续在那待下去的理由，找了个借口从二娃家出来，抹着眼泪跑回了家。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今晚，到这个点了，二娃妈还亲自上门来，那天的不愉快早被眼前的喜悦冲走，马四凤自然不敢怠慢。
“他婶子，还没吃饭吧？快屋里坐着，我这就给你做。去，大黄，看门去。”马四凤热情招呼着，把二娃妈让进了屋子。
“来来爸，快别喝了，家里来贵客了。”马四凤带着二娃妈一进屋，醉眼朦胧的老钱头眼睛都放了光。
“他婶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老钱头赶紧搬了把椅子放到桌子边，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笑着示意二娃妈坐下。
“你可真是贵客啊。我——我——我老钱头今天敬你一杯。”等二娃妈坐好，老钱头说着就摸桌子上的酒壶去倒酒，一不小心倒得溢出了杯子洒在手上，赶紧往衣襟上抹了抹，端到二娃妈的面前。
“你看你，钱老哥，你比我大多了，哪能让你给我倒酒呢？再者说了，你家村东，我家村西，屁大个挂壁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盖房上梁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来家招呼一声，我好叫二娃爸来给你帮帮忙。”二娃妈一落座，礼貌性地推让了几下后也不含糊，接过老钱头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盖房上梁在农村是大事。老钱头看房子好不容易上了梁，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完工，想想这一夏天的辛苦，再想想儿子即将娶到媳妇的喜悦，今天是打心眼里开心，所以就喝了不少酒。
因为心情好，酒多不醉人。老钱头酒是喝了不少，但神志还清醒，能听得出二娃妈话里话外的意思。便赶紧接过酒杯，继续给二娃妈满上。
“他婶子，我老钱头再给你倒一杯，算是赔礼。本打算等房子装修一新专门请你来家坐一坐，想不到，你先提前来了。你大人大量，我老钱头礼数不周，你不要见怪，多包容包容。”说着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满，端起来一饮而尽，“我先干了，算是赔礼。“
二娃妈一看老钱头的认真样儿，心里很受用，便打趣地说道：“不喝了，不喝了，喝多了一会都欣赏不了你家的大宅子了。”
老钱头原不是那能言善辩的主儿，看二娃妈如此打趣，也乐呵呵地跟着傻笑。旁边在场的几个亲朋好友都是老相识，也跟着开玩笑：“二娃妈每天的事多，少喝点。能喝多少喝多少。”
这时候，马四凤端着热腾腾的鸡块面进来，拾起二娃妈的话把儿说：“什么大宅子不宅子的，辛苦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个儿子，给他盖个窝。赶明儿，你也给孩子操操心，到附近给介绍个对象。他婶子，吃，趁热吃。今天这鸡肉，炖的烂乎，入味。”
“不吃了，肚子饱饱地，往哪吃呢？刚才从虞镇回来，吃了不少。我这还减肥呢，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二娃妈笑着推辞着马四凤端过来的碗。
马四凤就怕怠慢了二娃妈，哪能看着人家进了家门却一筷子没动就出了门的道理？因此，就不由得在手腕上加了些力气，非要二娃妈把碗端上。
“你这可是稀客，来家了还能饿着？你尝尝，尝尝我的手艺。你是怕我做的比不上虞镇的楼外楼饭庄啊？”马四凤说着把碗往二娃妈的手里塞。
二娃妈看马四凤话说到了这份上，瞟了一眼碗里的鸡块面，说是鸡块面，几乎全是鸡块，里面还窝着俩鸡蛋。感觉到了马四凤的实诚，实在是拒绝不了她的热情，二娃妈只好把面碗接了过来，端了一会，象征性地动了动，完了又顺手放到了桌子上。
不过说实话，已经是晚上十点十一点的光景，让正在减肥的二娃妈吃这么大一碗如此富有营养的面，的确有些为难。
马四凤见二娃妈接了面碗，转身又去伙房端了一个方盘出来，那方盘上，好家伙，整整齐齐地叠着四个碟子和一个碗，碟子里是四个凉菜，分别是蒜末牛肉、凉拌苦瓜、杏仁木耳、糖拌西红柿，碗里则盛着南瓜粥。
“吃点小菜，喝碗稀饭，晚上肚子滋润。”马四凤一边把饭菜往桌子上摆一边说道。
“哎呦喂，老嫂子，你可真是要把我撑死啊。”二娃妈哈哈笑着，这下是踏踏实实地感觉到了马四凤的热情。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在心里却暗自称赞。
虽然都是挂壁岭的住户，但是两家既不是一个巷子，也不是一个生产队，在家里，二娃妈自打嫁过来也不怎么下地干农活，每天就是半上午起来，涂了粉抹了油之后，跑东家窜西家，和老实巴交的马四凤一家也没怎么打过交道，走在巷口村头碰见了，打个招呼擦肩而过，也没像今天这么地交往过。
都将近午夜，二娃妈也没虞镇城里人那些吃宵夜的习惯，碍不过马四凤的面子，夹起几筷子的西红柿嚼了嚼。
这个时节，即使对虞镇的张家王家等城里人来说，能吃上西红柿也是很稀罕，也是很奢侈的。
钱家大棚里的西红柿，平时不舍得吃，就希望折现，能在市场多换些钱来。西红柿是自家菜地里生产出的，吃起来格外新鲜，咬一口，满口留香，再一咽，那西红柿的汁水就哧溜地滑到肚子里，从嘴巴到肚子都是一阵舒坦。
“老嫂子，你也别忙乎了。忙活一天了，你坐下歇歇。”二娃妈今天也不是来吃饭的，听说老钱家盖起了新房子，就是过来看看。害怕马四凤再忙这忙那，二娃妈赶紧把马四凤拽住拉到桌子边坐下。
几个人围着桌子，东扯一句西拉一句，话题最终还是落在老钱家新盖的两间大瓦房上，二娃妈接过话头，说参观参观，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钱头赶紧把院子里的几个大灯打开，整个院子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老钱头陪着二娃妈从这个房间进去，从那个房间出来，这个房间以后给孩子做卧室，那个房间完了是厨房，一路介绍下来，听得二娃妈啧啧点头称赞。
“很好，十分好，回头一装修，那叫个富丽堂皇，再娶个俊媳妇，你老俩口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二娃妈不住地夸赞。
“呵呵，这事还得你来费费心，给撮合撮合。”老钱头俩口子跟着二娃妈的话附和道。
“没问题。咱家来来娃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还有手艺，把大棚伺候得那么好，回头我给他相一个对眼的。”二娃妈性子直，直接就给老钱家打了包票。
看时间已不早，二娃妈也要回去了。几个人就说笑着朝门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