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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探虎(上)

山越来越高,八里铺越来越远。回头看的时候,杜虚勉强还能看见大悲寺佛塔的金顶,周围是深深浅浅的稻田,被阡陌割成交错的云。

“喂!”杜虚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扯着嗓子朝山下嚷道,“你们这些小蚂蚁,都听着!七星恶鬼今日又出山啦!”

没有人听到。更没有回音。

杜虚毫不在意,哈哈大笑着,迈开步子往山中去了。

眼前的山没在云中,云通到天上。

那就去天上,把圣旨拿来!

自大悲寺至於菟山不过百里,再翻过山去到镇安府,也不过二百里路。二百里之于杜虚,不过是一夜的脚程。

但是他两天后才到大悲寺,因为他花了一天在山里打野猪。

也正是因为这头野猪,他发觉自己已不是十年前的饿鬼了。十年前的饿鬼,一日能吃下一只烤骆驼;在大漠里遇见十二个不开眼的马匪,连人带马统统都进了他的肚子。

如今的饿鬼虽然还能吃下三锅米饭,却已经吃不下这头野猪了。

“哈哈,”饿鬼看着最后的一根烤的油光发亮的猪后腿,摸着肚子到,“想不到啊想不到,吃惯了素,如今竟吃不得肉了!哈哈,妙极!又可省些饭钱。”

他就从包袱里翻出一块儿还算干净的布料,是李氏嫌他邋遢送他的一块儿汗巾,把猪后腿包了,塞进包袱里装着。然后接着上路。

他本来就没几个闲钱,又没什么家财,包袱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根猪腿、一串钱,还有一副铜筷子。这会儿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山里,一步一颠,背上的包袱也跟着颠啊晃啊的,烤猪腿在包袱里荡来荡去,钱串子也晃得叮叮当当的响。

“嘿嘿!”饿鬼走两步就停下来,使劲儿摇晃身子,包袱里的钱串子就响得更欢了。“有趣,真有趣!”

旁边的树上落着几只鸟儿,这会儿都不叫了,远远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们都吃了!”

杜虚哼了一声,也不摇晃包袱了,大步流星地往东南去了。

镇安府坐落在於菟山东南,绕着山脚筑成了月牙形。西川在它的脚下兜了个圈子,浩浩荡荡地又往东北方流去。

镇安府的城墙高逾三丈,猿猴难度,三千弓弩手把守城池,三千刀斧手结营城外,又有一千巡捕衙役驻守城中;月牙城北的月缺处,居高临下地修起一道高墙,围住方圆百顷,里面借着山脉因势就形筑成一座大宅,便是张府。

镇安府已是广大,张府的高墙里又能装下两个镇安府。

最外面一圈不过是两道墙,夹杂着些破房子;墙有丈余高,却厚实得很;墙上修了箭垛、四角修了角楼,当值武夫往来巡逻不息。这一层与里面全然隔开,只住着五百张姓家仆。

再往里走,迎面一道三丈的高墙,又把张府绕了一圈。墙内修的是些重重叠叠的阁楼、回廊、天井,三三两两围成些形制不一的院子;院子与院子之间一样都修了三丈高墙,只在连通处修上窄门;碧瓦飞甍高低错落、往来分割,檐角修得又长,天井留的又小,纵然居高临下,也只望见黑压压一片瓦,院里有什么人、在做些什么、摆放着什么物什,则全然看不清楚。

等穿过这一片乱墙,最里面那一圈,又豁然开朗,中轴一线自南向北依次修了正厅、书房、卧房、花园,雕梁画栋自不必表;正中一座摘星阁,正不知几丈高,耸入云端、顶与天齐,站在阁上便可伸手摘星、远眺群山两川,四方形势尽收眼底。前院里修两排偏房分列左右,住了些得宠的手下;后院又有金石殿、丹青阁、琴音亭等大小营造二十余处。

府中凿有两口深井,引出千山水脉。一口自中院东北角厨房引出,沿暗渠通往前院、外院,供众人饮用沐浴;一口自后院花园引出,流成一池活水,又在院角拐了个弯,沿着暗渠不知往哪里去了。

这些年在兴隆客栈里,早听客人说过张府的气魄,此刻站在於菟山顶亲眼看过去,杜虚还是忍不住唏嘘不已。

“这张知府也有几分魄力!若真杀了他,倒叫我觉得有几分可惜。”杜虚心道,“这宅子如此宏大,守备必然森严,若要硬闯恐讨不到好处;若是摸进去时,周围的楼阁回廊错综复杂,又看不清门路,怕是用了奇门八卦的法子,走在里面八成要迷失了道路;我又没有大哥四哥那般的蛮力,岂不让这些墙困死在里面了?不好,不好,终究是不能从地面上过去。还是趁夜沿着房顶溜进内院去吧。”

他便借着地利居高临下地眺望张府构造,在心中暗记张府里大小楼阁的屋脊走势,盘算晚上进去的路径,看一会儿,记一会儿,又去地上描画一会儿。如此自巳时至未时,已记得差不多了,画图也能画个八九不离十了,喜道:“哈,纵然你是诸葛再世,也须困不住我!”这会儿方才觉得腹中饥馁,把野猪腿摸出来吃了,自然是不饱,待要下山讨些吃的,心中又道:“不可!镇安府人多眼杂,万一被张府耳目盯上,正不知要多多少麻烦!如今还是先饿一阵吧。”

如此盘算定了,就把包袱摘下来,将一串十几枚钱拆开,一枚枚中间都垫上布小心的包了、不叫它碰撞作声;又把包袱布裹在外面、绑成荷包样子围在腰间,铜筷子也别在腰间。等到收拾停当,他就在周围挑一棵粗壮树木,爬上去打起了盹,只待天黑动手。

夜色渐渐笼罩了山野,一轮半圆的月亮从山那边升了起来。镇安府里的人家已经点起灯烛,从山上看下去,好似一片明灭迷离的萤火。

杜虚睡的很熟。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人都长了些熟悉的脸。他在梦里笑了。

这一觉,直待山下灯火渐稀才醒。

风起了,江上云起,雾从四周奔涌而来。杜虚的眼睛却很亮,亮的像雾里的两粒火炭。

他脚尖轻动,转眼已掠出数丈;陡峭的山崖间,一道黑影如光似电、折来折去地奔着张府而去。他的双手指节都在咯咯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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