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门的方向。
走进来的是一位老者，只见他穿着黑色的短袖唐装，中等个头，身材笔挺，仿佛是一杆长枪一般，十分有气势。他已经花白的头发向后梳得十分整齐，胡子也白了大半，在饱经风霜的脸上，两只深陷的眼睛却深邃明亮，虽然面带微笑，但是也流露出天生的威严，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尊贵，使两个女孩肃然起敬。
她俩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
张博雅面带笑容，落落大方地向前俯了俯身子，恰到好处地行了礼，以及其悦耳的声音说道：“杜先生，您好。”
周念慈微笑着点点头，双手却有点拘谨地在身后拧在一起，“只是小声地说了句：“您好。”
张博雅接着把右手伸向周念慈，落落大方地向老者介绍道：“这位是陪我来的好朋友周念慈。”
周念慈颔首，略弯了弯腰礼貌地问候着：“杜先生，您好。”
按照国际礼仪，有身份地位悬殊的双方，或者是尊长和晚辈需要介绍的，都是提前介绍好尊贵的一方，地位低的人或晚辈才需当面介绍给长者。
张博雅颇见过世面，所以这些方面做得滴水不漏。
老者听到周念慈的称呼，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即点着头应着：“好!好!”
接着他把右手伸向她们身后沙发的方向，和蔼地说：“请坐吧，别这么客气。”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她们身侧的那个单独的沙发。
这样坐着的双方，既不像正规的商业会晤那样对立，也不会过于亲密，这个角度恰好适合轻松地谈话。
待老者坐稳后，她们才款款落座。
张博雅礼貌地说道“我是张博雅。您记得吧，咱们在店里见过。”。
“哦，当然记得，别看我这么老了，可是记性很好。”老者笑着说道。
“前天上午您说要卖房子，不会是这其中的一栋吧？这可真大啊。”张博雅一边试探性地问道，一边打量着四周，心里思忖着：得多么有实力的人才买得起，全球恐怕也没有几个。
“哈哈，当然不是要卖这些房子，我杜凡生还没落魄到这等地步，区区一座城堡我还是能够养得起的。”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杜凡生说“卖”字的语气有些重，显然否定了卖的意思。
张博雅和周念慈对视了一眼，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去店里是想你们接触接触，怎会知道你满那么忙，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根本无暇他顾。所以只好说要卖房子，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等你们过来找我。”杜凡生耐心地解释着。
周念慈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气质非凡的老者竟然会主动来接触自己，按说这种身份的人就算是有事情，也会派出管家之类的来交涉。她在心里犯着嘀咕，估计此时的张博雅也和她一样一头雾水。
“为何要和我们接触？”张博雅满脸的疑惑，一向直来直去的她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因为我们本来就认识的，只是你们还不知道罢了，或者说我是认识你们的，而你们在此之前却不认识我而已……”杜凡生欲言又止，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两个女孩有些搞不清状况，这富丽堂皇的古堡的主人，居然说认识她们，但她们却全然不知。
更加让人惊讶的是，杜凡生所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就是认识的人也包括了周念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们正想得愣神，忽然一声亲切的称呼打断了她们的思考。
“念慈……”这不是张博雅的声音，而是杜凡生那浑厚的声音。
这让两个女孩略为惊讶，按说像这样一位有身份的老先生，初次见面，应该称之为“周小姐”，而“念慈”这种亲昵的叫法，会让人觉得有些唐突。
周念慈虽然惊讶，但看着面前慈祥的老人，心底也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
“哎。”她出于礼貌，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一声。
“你长大了，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爷爷也老喽。”杜凡生有些感慨，也有些自嘲地说道。
她暗自思忖：按年龄这名老者自称爷爷也合理，而且从他的话中听得出来小时候一定见过自己。可是她努力思索，脑海里仍然没有这老者的印象。
她带着疑惑，随口说道：“看来您和小时候的我很熟悉，可是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得也正常，你小时候，爷爷抱在怀里，才这么大。”他一边说，一边两手笔划了一段距离，大约和一个婴儿的身长差不多，那慈眉善目的模样，看起来不像一名尊贵的富翁，而只是一名邻家的老爷爷。
周念慈含羞地低着头笑了笑。
“呵呵，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杜凡生说到这里看了她一眼，满脸都是慈爱。
她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听着。
之前她也问过父母她名字的来历，父母只是含糊地说是她爷爷起的，年幼的她满心以为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爷爷起的。
张博雅也是一脸欲知下文的样子。
他抬起头，放远了目光，若有所思地说道：“人生在世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衣能蔽体食可果腹，平平安安足矣。人最重要是要有慈悲之心、心存善念，记着别人的好，才能过得安宁祥和，所以替你取了念慈这个名字。”
“但是我领悟这一切已经有些晚了，希望还不算太晚。”说着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周念慈和张博雅。
人的记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逐渐趋于平淡，部分不深刻的记忆更是会随着时间的大河被冲散、磨平。尤其是小时候的事情，几乎很少有人还能记得，就算记得一些，也会深深地隐藏在潜意识之中。
如果在一个人小的时候，有一个慈祥的老人对他很好，长大后他可能想不起多少老人对他具体怎么个好法，但在潜意识当中却知道老人喜欢他、溺爱他，他也会对老人感到亲切。
周念慈也是普通人，哪里还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她能感觉得到杜凡生言辞之间对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爱。
她努力地回想着，但是从来没听父母或者任何亲戚说过这样一位有钱的大人物，思索了一阵，还是一筹莫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博雅在一旁倒是看得很兴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
当时周念慈猜测，她的高兴大概是因为这样一位大人物居然和自己的同居闺蜜联系到一起，想想都会让人兴奋不已。
“杜老先生，您认识我父母？”周念慈试探地问道。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也许是杜凡生与自己的父母相识，而父母却因为杜凡生身份地位等原因，而不愿向别人提及。
“呃……是啊，我认识他们。”杜凡生的话有点打哏，一边点头，一边措词。
“可是我从来没听我父母提起过您。”周念慈还是有些怀疑。
“怎么会提起过，我和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我倒是宁愿永远不再和他们取得联系。”杜凡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又有些许的悲伤。
“杜老先生，请恕晚辈愚钝，我不明白您的话。”她说道，脸上有疑惑也有些期盼的神色。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孩子。其实我……是你的爷爷。”杜凡生说话的很慢，中间还有点停顿，说罢便关切地注视着她。
“爷爷？”她重复着，眼睛里充满疑问望向杜凡生。
就连一旁坐着的张博雅也感到吃惊，但她的表情还夹杂着更多的兴奋。
“呵呵，我有爷爷的，再说您姓杜，我姓周。杜老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周念慈突然回过神来回答道，意思很明显，是说杜凡生年纪大了，很可能是老眼昏花地认错了人。
“你姓杜，你应该叫杜念慈，我是你的亲爷爷叫杜凡生，你的亲生父亲叫杜玉贺。”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圈已经变得有些微红。
屋子里更是鸦雀无声，甚至连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