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已经在石洞中打坐了两日。
自从那道奇异的木气入体,灵海之中的水火二气平和了许多。
江承本以为木气会被水火灵气转眼消尽,哪知道那条蜿蜒的青溪却始终汩汩流淌,在水火灵气的夹击下毫无枯竭之态,令江承纳罕不已。
有蓊郁的木气居中调和,江承感到体内的灵气渐渐平稳下来,便运起汇灵诀将聚拢过来的灵气有条不紊地送入灵窍中。
他用了两日两夜,二十七个灵窍终于被逐一注满!
当最后一个灵窍中蓝光一跳,变成灵海中又一颗长明星辰后,又有九颗崭新的星子闪出了莹莹之光。虽然星光明灭不定,亮度却比洗髓前强了不知多少倍,想必再催动灵气冲破灵窍时也会顺利得多!
江承跃跃欲试,有心继续冲刷通往练气第四层的新灵窍,却又想起从他开始洗髓,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顾云山竟一直没有出现。
“先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不知道云山师兄那边怎样了。”
江承收起内视之法,起身来往四周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盛放紫阳天辰露的那块“璧玉”已经变成他体内的青溪不说,连原本拱围着璧玉的那些岩石上也布满龟裂!被江承伸手一拂,便如飞灰般地烟消云散了。
江承大吃一惊,看来这岩石也很不简单啊!
按下心中的疑惑,江承转身朝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他这时已经有了练气三层的修为,大惊之下连忙催动灵力,加速向外奔去!如果被埋在山腹中,可就麻烦了!
他急匆匆地从狭缝向外挤,好容易看到亮光,然而,眼看已经到了洞口,却偏偏出不去!
不管迈出多少次脚步,总是眨眼间回到当地。
江承一头雾水,他一时间也没想到是被人布下阵法,却怀疑起适才凭空消散了的古怪岩石来。
他心下焦急,但好在那阵大震过去后,天地又恢复了平静。
“大概是紫阳秘境惯有的山震?”江承想道。
在他洗髓练气的时候,说不定也震过,只不过他在入定之中没有察觉而已。
江承略略安心下来,就卡在石缝边的姿势,放出神识去查看洞口的情况。
顾云山布置的阵法很简单,江承对符箓阵法也略知一二,不一会儿就看出来是被布下了禁止出入的迷踪阵。
要破解用符箓设置的阵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起出或破坏符箓。
但这洞口如此狭窄,动作不易啊!
江承转动脑筋,斟酌究竟是设法取出符箓,还是拼灵力强行冲出。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山腹中忽然奔出一道流光!
这道光来得太快,而且无声无息,江承根本没有察觉。
他只感到脑中忽的一麻,眼前白光闪过,一点凉意从身后透入体内。
再运起功法,放出灵气防御也已经晚了!江承大惊失色,连忙驱动神识向身体里看去。
“莫慌!老夫看中你了,暂且借来歇歇脚!”
江承脑中蓦地响起一个声音。虽然自称老夫,听起来却稚嫩得很。
江承头皮发麻:“难道遇到了夺舍?”
可浮在体内的那团白光却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这位前辈,不知道在下何处入了前辈青眼?”江承压住心头的慌乱,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团白光却不言不动、置若罔闻。
江承越发焦虑,又连问了几次,才听到那个陌生的声音不耐烦地回道:“你小子有什么能让老夫看入眼的?老夫看中的是这道木髓精气。”
白光绕着青色的溪流转了一圈,道:“说来也奇怪,你小子又没有木灵根,木髓怎会入你体中?害老夫一顿好找。”
“这个,晚辈也不清楚是何缘故。”江承心里一动:原来那道木气叫做木髓精气。
灵物玉简里倒是提过天地精气能够凝成精髓,但这种几近造化的灵物哪有图影传世?
江承发现木气绵绵不绝时,也隐约猜到了一点,如今听到,却依旧难以置信。正如这团白光所说的那样,他没有木灵根,为何会得到木气寄体?
江承想了想,试探道:“这木髓精气,晚辈也是碰巧得来。如果前辈需要,尽管取去吧。”
“说得容易!它已在你的灵海里生了根!”
“什么?生了根?”江承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不满意?你们修士千辛万苦地拓灵窍、开灵海,不就是为了聚灵气?你可是凭空得了一道堪比灵脉的木髓加身!只不过你不是木灵根,真是浪费。”
“原来如此。”江承恍然,难怪木气不会被水火灵气消融掉!
哪怕是最小的灵脉,所蕴含的灵气也可以以山海计,江承不过练气三层,二十七个灵窍里聚集的灵气与之相比差得远呢!
“如前辈所说,晚辈不是木灵根,终究是可惜了。前辈若是有法子,不妨取去。”
虽然灵脉难得,但如果能够破财免灾,让这来路不明的白光离体,江承也不吝惜。
“……呵呵,”那童音笑了几声,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劝你一句,话不要乱说!也别让人知道你身怀木髓,不然你这条小命可是难保。我看看,你小子居然只有这么点修为?这么点修为就敢进这里来?”
那白光在江承的灵海里转了一圈,显得十分诧异。
“晚辈是来找紫阳天辰露的,本来还有一位师兄和晚辈同行……”
“紫阳天辰露。”那声音似乎有些怀念,道,“原来如此,难怪木髓会入你体中。这一次的紫阳天辰露竟是落到这里吗?天意啊天意!”
“此话怎讲?”
“你小子坏了人家的大机缘!如果这次的紫阳天辰露不被取走,你灵海中的这道木髓,说不定能够借以生灵呢!”
“……紫阳天辰露不是只能洗髓易筋吗?”
“哪个告诉你的?我和你说,这紫阳天辰露……”他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哈!差点让你小子给套出来了!”
江承苦笑,这白光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不仅开了灵智,还如此聪明,一点不好哄骗。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又道:“小子,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将我从这里带出去,我教你一个隐藏木髓的好法子。”
“这个可做不到。”江承摇了摇头,“晚辈立了心魔誓,举凡在此处秘境中的所得都要交给青阳宫。前辈应该不愿落在旁人手里吧?”
“心魔誓?”那声音呵呵一笑,道,“老夫只是借你的灵海暂住,怎能算是你的所得?心魔誓虽然灵验,但只要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江承汗颜,这也忒无耻了点!
“怎么样,到底做不做交易?”那声音不耐烦了。
江承尚未回答,忽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洞口,金光散去,露出顾云山的身影。
“云山师兄!”
江承大喜,他看到顾云山,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在洞口卡了老半天了,姿势十分尴尬!
顾云山看他在缝隙中急急扭动,果然笑了,挥手起出符箓,将江承放出来。
“已经成事了?快出来!”
他伸手将江承一拉,御起飞舟往东飞去。
“我适才回来见你正在突破,便先去处理了些杂事。”
顾云山一边催动飞舟,一边打量江承:“练气三层?”
“是。”
“不错。”顾云山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过头去望向远方。
江承看他神色间似乎有些忧虑,便问道:“云山师兄,出了什么事?那雪娘……”
“哦,你问她啊,已被我杀了。”
顾云山答得轻描淡写。
江承愈发觉得奇怪。既然雪娘已经死了,不怕她因夺宝不成再来寻衅,顾云山又何必如此行色匆匆、将偃玉舟催得飞快?
不等他继续追问,顾云山却已主动道出了缘故。
“你也感到适才的大震了吧?如果我没猜错,柳道友所说的宝物应该已经出世。可就在那一刻,我心中忽生警兆,总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很危险,尽快离开秘境为好。”
江承尚未答话,就听得脑海里的那个声音感叹道:“你这师兄很不错。”
“前辈所言何意?”
“你师兄是个剑修,虽说剑修对气机的感应向来敏锐,但敏锐到他这个地步,天资可说是绝顶。”
江承没有注意到他夸奖顾云山的资质,而是抓住了话中透出的含义,问道:“前辈是说留在此地确实会有危险?”
“呵呵,以你们的修为,必死无疑。”
江承听到这句,不假思索,立刻对顾云山道:“我听师兄的,那便快些离开吧!”
顾云山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感到危机重重,他还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宝物呢!即便不能据为己有,看看无妨吧?
同一刻,江承也在脑海里用神识问那个声音:“前辈可知道这次出世的是什么宝物?”
“呵呵,”那声音笑了笑,反问道,“你小子到底要不要和老夫做交易?”
“……”
“做了交易老夫就告诉你。”
“前辈要出去,不一定非得找上晚辈不可吧?”江承依然没有放下戒心。
“木髓在你这!你放心,老夫我以心魔起誓,只要你带我出去,我绝不伤你。”
“……”江承无语。这老家伙的心魔誓到底能不能信?但木髓寄体的确是个大麻烦,江承无意贪图宝贝,但也不想刚刚洗髓成功,就因为莫名得来的宝贝送命。
“就依前辈之言。”
那声音笑了两声,道:“木髓我早就帮你藏好了,不然你以为,以你那师兄的感应力之强,怎么会没发现!”
“……前辈,你说的办法该不会就是必须由你来隐藏吧?”
“正是。”那声音十分理直气壮,“以你小子的浅薄修为,想要遮蔽神识感应,还早得很呢!”
“你放心,你这里很是不错,老夫我不嫌弃,应该会住上一阵的。”
江承十分无语。他还以为这老头子会拿出一套隔绝神识探查的秘法呢!原来竟是直接凭修为来遮掩吗?如此说来他的修为……
“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你称老夫藏真老人即可。”
藏真?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名!但这老儿不肯说,江承也无可奈何。
他早就偷偷地试过驱逐白光,但神识发出后,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刚触到白光就立时消散了!对方的修为可比他高得多。
“那前辈总该可以告诉晚辈,出世的究竟是什么宝物了吧?”
“呵呵,你问那宝物?可不就是老夫我嘛!”
听到这句话,江承几乎一头栽到地上。
他将藏真老人的身份往幽魂和妖魔的方向猜测,压根没想过居然是出世的宝器!难怪声音稚嫩却自称老夫!
宝器都是不知道经过多少年才诞生出来的,但它刚刚出世,声音却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