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如归客栈’为客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花谙谙赶在饭点回来,饭堂正是一派喧宾闹腾的景象。
水裳羽没出现在饭堂,应该是蝶儿把饭菜端进房间了。欧阳适早她回到客栈,花谙谙看见他时,他正狼吞虎咽吃饭。
跟了她一下午,害她见不到阿缈,无聊且无趣在那几条街来回走,且不说后面两个尾巴没耐心,就算她本人,也被胸口的那口闷气堵得火大。
这会,见他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吃法,花谙谙没好气地想:敢跟踪本姑娘,活该饿着。
来到埋头吃饭的欧阳适面前,花谙谙大方将买来的杏仁酥给他一盒:“给,免费请你吃的,劳烦欧阳大人屈尊保护小女子半天,辛苦了。”
欧阳适哪能听不出话里的讥讽之意,大度不与其计较,更不会放在心上,坦然接受她的慰问:“既然谙谙姑娘如此关心在下,在下也好心奉劝姑娘一句,没事别到处跑,当心连累你在意的那个人。”
花谙谙冷笑:“别得意!”与他不想多做口舌之争,多说无益,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欧阳适看着忿恨离开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和她对立,然而,这好像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花谙谙的怨怼对人不对事,冲着欧阳适发泄完怨气,转身忘了疼,跑去找水裳羽,手里拎着一盒点心,准备给她做夜宵吃,压根不把水裳羽才是主使的事放心上。
之前她一个人离开队伍,不知道房间在哪,找人问清位置,花谙谙不吃晚饭就寻了上去。房间是裳羽定下来的,二楼上等客房,与裳羽的房间斜对门。
“劳烦掌柜亲自端来饭菜,谢谢了。”
“哪里,姑娘是贵客,平日难得一见,这点小事是我该做的。”
靠近裳羽房间,谙谙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来耳熟,可不就是城外那个妇人的声音。与乍见不同,远去的记忆重归脑海,再次听来,谙谙不免出现抵触情绪。心里虽然不待见这人,可是她也清楚打扰别人说话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因而,经过裳羽房间时,她没有停下来,放轻脚步,转而回到自己的房间。
蝶儿回房间照顾哑女了,屋里只有裳羽,以及送晚饭来的女掌柜。客套话说完,房里片刻安静,灯下是水裳羽晦暗不明的眸光投视,饭菜摆好的桌前,是女掌柜安然自若的相视而笑。
最终,在那了然的眸光下,女掌柜摇头认输,“看来小姐早知道我要过来,才故意支走身边的丫头。”在称呼上出现变化。
水裳羽并不否认:“我确定没看走眼。三年不见,家主最信任的亲信竟成了一个客栈掌柜,当真出人意料,难不成这个地方有值得她惦记的东西?”
‘她’指的自然是裳羽姥姥,水巫族现任家主水眷月,只是,裳羽却从不唤这位高堂‘姥姥’,只当她是授艺教辅的长辈,而且,裳羽对这位长辈的教育方式印象深刻,贴切地说,是刻骨铭心至今难忘!
裳羽明白,家主不会平白无故让亲信待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小镇,她做每件事必有所图,有利于自己的目的。因为了解她的为人,所以心寒!不过,不管她对水眷月有多大成见,家主身份摆在那里,终不能明着与她作对;然而,让她违心表现喜欢这位长辈,裳羽也是做不到的。
外人眼中,很多年没见的小丫头长大了,模样变得越发精致,只是谈及自己姥姥依然冷漠如斯,或者说,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她从未用心。
小姑娘的小脾气偶见习常,女掌柜不放心上,呵呵问道:“小姐住的可还习惯?”
一句简单问候轻轻松松换了话题,裳羽自然乐见:“还不错。”
掌柜依然一副和乐模样,生怕怠慢了大小姐,好心提点,道:“如果住的不习惯,小姐不妨早些回去。”
裳羽愁眉惨云,“我打算过几天再回去,你也看到了,服侍我的丫头受了重伤,不宜赶路,等她伤好一点,我才能安心回去。”
这是要留下来了!想到家主的嘱咐,女掌柜难免忧心忡忡,她说不算这位大小姐,去留问题由不得她决定,然而,大小姐留下来很可能造成没必要的麻烦,得想个法子让小姐回家。
女掌柜苦口婆心劝导:“小姐,听我一句话,明天回去吧。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没回来,家主甚是思念你,家主得知你在路上出事,担心的不得了,夜不能寐,连夜找人救你,我之所以在城外等你,也是家主提早派人通知的。小姐,你回去看看她,让她老安心,这里有我在,我一定照顾好哑女,哑女交给我,你完全可以放心。”
面对这番真挚恳切的请求,裳羽柳眉轻挑,没想到她竟执着于这个小问题,难道她忘了,她对家主可是没有亲情可言:“我回去与否很重要吗?或者说,我在这里会妨碍你办事!”
女掌柜神情一肃:“小姐,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
女掌柜一声肃整责备换来裳羽垂眉的淡淡一笑,不是她把人心朝坏处想,而是,读不懂的人心要提防,因为了解的人心已然一点一滴腐蚀信任的高墙。
女掌柜叹息:“小姐,不管你怎么想,离开这里单纯是为了你好,别的不多说,林璐绝对不会害你。”
关于水家的事,那里的人,水裳羽显得并不关心,想起欧阳适回来告诉她跟踪的结果,关于这方面的事,倒是提起很大兴趣:“为什么派人跟踪花谙谙?难不成在此之前你就认识她?”
林璐没想到话题转到花谙谙身上,问话语气根本不是在试探她,而是肯定跟踪花谙谙的另一个人就是她派去的人。
林璐静波的心涌起起伏,花谙谙的出现已经出人意料,而这不长脑子的女人被人跟踪还不自知,眼见尾随去的欧阳适,她才即时决定让人盯着花谙谙。跟去的人自然比不了训练有素的宫廷侍卫,被人发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水裳羽一眼看出那是她派去的人!
这位大小姐,可谓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啊!
水裳羽见她眼神游离不定,十有八九的猜测彻底落实,她的观察力向来不错,欧阳适前脚离开,女掌柜无声目光探寻笑脸迎面来的大汉,悄然暗示,下一刻,大汉好像寻常过路人,不待擦肩,转首紧随欧阳适一路······
见她不说话,水裳羽再度开口:“不准备和我说说花谙谙的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林璐选择暂退:“下面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打扰小姐用餐了。”
随着关门落声,隔绝水裳羽惊疑的目光,女掌柜避而不谈的态度越加让人好奇:花谙谙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令她讳莫如深?究竟什么原因,三番劝她离开小镇?难道林璐执行的任务和她有关?
对面房间半掩着房门,隔了一个廊道,林璐目露寒光,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推开门,正好看到没个正行趴在桌上发呆的女人。
听到动静,花谙谙懒洋洋支着下巴,歪着头扫门口一眼,招呼道:“你来了。”桌上冷了的水,已经等她等得打瞌睡了。
林璐板着一张脸,不无讥讽道:“呦,没带人去那小街看看,这会倒有闲情逸致喝茶了!”
花谙谙也不在意话里带刺,更不怕气死她,悠悠说道:“你要觉得可惜,明日我便带裳羽登门拜访。”
她以为能威胁到谁,林璐不屑:“如果你非得如此,我没阻止你的理由。”
顿了一下,林璐似笑非笑,继续说:“当然,前提是,你不担心大小姐因此受到伤害!更重要一点,你承受得了她的怒气!”
花谙谙猛地起身,走近她,靠近她耳边,咬牙轻声说:“我为什么怕她受到伤害,为了她,主子在这鬼地方待了还不够久?你们难道不正是看中她这点弱点,得寸进尺,现在连她们见面的机会都要剥夺,你们还是人吗!”
花谙谙被推开,直视怒火,林璐耸肩:“和我说这些没用。知道之前我见了谁,在她身边伺候的蝶丫头,蝶丫头传达了她的意思,是你主子不愿见大小姐,不是我们从中阻止。”
“不可能。”花谙谙不信,“主子没理由不见裳羽?你说谎。”
林璐摇头,反问她一句:“你不知道其中原由?你家主子就是因为关心大小姐才不能见她,原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花谙谙,我可告诉你,大小姐在城里一天,你就老实给我在客栈待着。奉劝你,别踏进那里一步,否则,出了事,后果,我们谁也担不起。”
花谙谙退回桌前,坐下,失魂落魄,怎么可能不明白主子不愿见裳羽的原因,如果再多付出换来的只有埋怨,倒不如相见不如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