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云生谷海,浓雾里包裹着彩霞,松门寺里的小庭院中,有一棵叶子红了又黄了的枫树,下面是一副石桌,有两个人在对坐。
老和尚最喜欢枫树了,自从我刚有意识的时候就被抱着然后老和尚就立在枫树下,听风吹过草木的声音,这是老和尚的爱好了。我随着他感受风的声音,体会草木的气息,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增强,虽然我在刚苏醒的时候意识总是很混沌,听老和尚说的道理我总是会睡觉,但是老和尚很是耐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我相信我会懂得这世界上的许许多多的事。
庭院里的枫树似乎永远只有那么高,那么粗,连枝桠的数目都未曾变过,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唯有那些叶子绿了又红,红了又黄,一年复一年。
老和尚每次在这个时候都要去扫这些树叶,将它们扫到院外,等它们腐朽化作寺外树木的养料,是以松门寺的院门两旁都有者葱葱郁郁的参天大树,使得山顶的这个寺庙即使俯瞰众山胜景也十分隐蔽,好像一个云浮天空,俯瞰众生的隐仙。
现在这庭院中坐着的两个人,边喝着山泉水泡的晒干了的野茶叶,边海阔天空地聊着。清俊青年似乎懂得很多门类的知识,也知晓不少社会风貌,世故人情,和老和尚聊得甚为开怀。几乎都忘了自己的本来目的了。
我团在老和尚的怀里打瞌睡,时不时的抬起眼皮看看他们,对于他们说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老和尚时不时地摸摸我的狐狸头,让我更想睡着了。
后来他们谈到了人心,我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兴趣,要说这世界上我最感兴趣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关于人的各种事情了。我支着尖尖的狐狸耳朵,很是努力地听着他们讲所谓的人心。
消瘦而清俊的青年喝了一口野山茶,略皱了皱眉,说道:“这茶略苦了些。不过,还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大师方才说‘大海波涛浅,小人方寸心。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我倒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不知大师可有听说过?‘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靦面目,视人罔极。’虚无飘渺的鬼蜮固然可怕,然人心却无法揣度捉摸,即便他们面目在前,音容在眼。”他说到这里眼波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能让人动容的事。
老和尚淡然的眼里没有半分波动,只是抚着我耳朵的手略顿了一下,然后他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枫树,对着莫隐道:“世上众生芸芸,也形形色色,既无永远的暗无天日,亦无永远的风和日丽。唯有将心淡然,方能顺其自然。”
我听着这最后的一句,心中不知为何竟感到一丝震动,似乎这句话将要伴我一生。抬头看到那个名叫莫隐的青年人也看着枫树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呆了半天久久未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逸远祖公,恕小辈逾矩了,不过这是小辈最后一次这般叫您了。数百年的找寻,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奈何祖辈们皆看不透。莫隐只怕将是这云生谷海的最后一个来客了,这之后世上便只有沧尘大师,再无莫家逸远,小辈谨记。”叫做莫隐的青年英俊而深刻的眉目开始渐渐地舒缓,最终他站了起来,用虔诚的姿态向老和尚双手合十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