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水般趟过了十三年，印象中的前门大街多少有些变化，不变的只有疯子儿时的那些记忆。
此时，疯子的心情就像阔别已久的浪子，就要回到家，见到亲人一样，激动，兴奋，急切杂揉在一起，就连粘上胡子，扮成男人的冷宁，要跟着他去烟花柳巷，他都默许了。
可跟在他身后的冷宁，却一脸的寒霜，眼神里透着杀机，似乎只要疯子稍有不规矩，她一定说到做到，送他去身后的大院儿里干活。
冷宁所指的大院儿，当然就是身后的紫禁城了。
“哎吆……两位爷来了，快里面请……”刚跨进吮怡轩的疯子和冷宁，正好遇上路过门房的老鸨。
看到贵客进门，手里捏着绸巾的老鸨，急忙迎上来，媚笑着招呼道：“两位爷有相好的姑娘没，要不要叫来给爷松快松快筋骨啊？”
冷宁鄙夷的扫了一眼面前这位涂着厚厚的胭脂水粉，想要遮住一脸褶子的老鸨，原本不想搭腔的，可当她看到老鸨居然挽住了疯子的胳膊时，不由得杏目圆睁，冷声喊了一句：“滚开！”
冷不防听到这声喊，顿时将老鸨吓了一机灵。
“姐姐别见怪，我这兄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有些不适应，担待，担待……”说着，疯子将几张法币塞到了老鸨的手里：“先给我们找个喝酒的位子吧。”
见这位年青后生会来事儿，又看在钱的份上，老鸨才没跟那位凶巴巴的小胡子怄气，带着两个人走进了院子。
八大胡同虽然已逐渐没落，今非昔比，不过，这些宅子却还是过去的格局。
华灯初上，古朴典雅的三层小楼里，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寻欢取乐的客人，谈笑声，劝酒声，丝竹声不绝于耳。
“滚出去，你不知道这是爷的位子吗？”
当疯子和冷宁刚迈进一楼大堂的门槛儿时，就听到拉开锦幔的那个雅间里，传出一阵辱骂声：“哈爵爷，你还当这是大清朝啊，你们的皇帝都被赶到关外老家了，你怎么不跟着滚呢，看清楚了现在已是中华民国，老子才是这里的主子……”
啪！又是一声茶杯被摔碎的声音。
看到这里，老鸨急忙跑上前，劝解道：“哎呀……我说两位爷这是干什么呀，到奴家这里来，不就是寻开心的嘛，何必大动肝火呢，两位爷先消消气儿，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怪就怪奴家招待不周……”
老鸨赔笑劝说了一番后，又扯着嗓子喊道：“柳翠，香兰啊，胡爷来了，还不过来招呼着……”
穿着西裤，马夹，打着领带的胡来顺，骄横的坐到椅子上，斜眼瞅着哈爵爷，哼道：“今儿看在花姐的面子上，老子不再跟你计较，要是再有下次，就是跪下来求老子也没用。”
“好了胡爷，两位姑娘都来了，喝酒要紧不是……”老鸨拉起脸色铁青，一声不吭的哈爵爷，就往外走。
“爵爷，奴家给您再选个好位子，添两壶酒，怪我安排不周，您多担待啊！”
五十多岁的哈爵爷是位没落的八旗子弟，清朝灭亡后，他不像其他的同族，天天混吃等死，靠变卖家当度日，而是放下身段开始经商。
按说他的生意做的不小，在北平这地界上也是数得着的一号，可是有钱毕竟不如有权，遇上胡来顺这种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招惹，谁让人家是冀北保安司令石友三的小舅子呢。
老鸨将哈爵爷请到一张空桌上，又安抚了几句后，这才想起站在门口的疯子和冷宁。
疯子饶有兴趣的看完这场戏后，没等老鸨上前招呼，就自己移步到了哈爵爷的桌边，笑着问道：“我可以坐这儿吗？”
大庭广众之下受此侮辱，哈爵爷窝了一肚子的难堪，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疯子，只顾倒水喝茶，没有言语。
冷宁可不管他同不同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疯子也跟着坐下，继续搭话道：“看哈爵爷这身行头，应该是生意人，不知是做哪个行当的？”
哈爵爷抬头看了一眼，见两人相貌不凡，怕又是谁家的少爷，或者哪个长官的公子，不好得罪，于是答道：“货栈，粮食，布匹，药材都做了一些。”
“药材？”疯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药材好啊，不知哈爵爷能不能搞到这两味药……”
听到疯子说出的药材名字，哈爵爷点头道：“这两味药很难找，一般人是搞不到的，不过，还好我的库房里有些剩余，不知你要多少？”
没说几句话，哈爵爷就露出了商人的本质，跟疯子谈起了生意。
疯子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是我要买，而是里面那位要买。”
听了疯子的话，哈爵爷一时没明白过来，疑惑的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坐在一旁的冷宁，撇了疯子一眼，脸上也写满了疑问，心想，你来这里不是找人的吗？刚才还火急火燎的，现在怎么又管上闲事了？
疯子问哈爵爷道：“想不想出出这口恶气？”
听到这话，哈爵爷的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吓了一跳，急忙阻拦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不过，胡来顺的姐夫可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你可别给我招来麻烦。”
冷宁好奇的问道：“他姐夫是谁啊？”
哈爵爷悄声道：“冀北保安司令石友三。”
“哦……”冷宁不屑的哦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百姓家奴’啊！”
噗！听到‘百姓家奴’这个外号，哈爵爷忍不住笑出声来，还向冷宁挑了挑大拇指。
石友三可谓是个传奇人物，所谓的传奇，两个字可以概括，“投”和“叛”，投冯（冯玉祥）叛冯，投蒋（蒋介石）叛蒋，投张（张学良）叛张，期间他还投过阎锡山，汪精卫等人，不仅如此，而且还在这些人中间数次反复，1932年他又投靠了日本人。
吕布只是三姓家奴，而石友三绝对称得上百姓家奴。
抗日战争爆发后，石友三又上演了投日抗日，联共**，再度投日的反复戏码，真可谓是将墙头草这个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