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瑞银大厦的楼顶,苏青正在刻画着打通九幽的巫阵,在李素瑶与洛紫嫣惊骇的眼神中,苏青的手指在坚固的水泥地上划过,如同刻刀划过豆腐般留下一道道铁画银钩的的痕迹,这些痕迹有的蜿蜒灵动,有的锐利如刀,有的温和如水,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丈许的阵法。
洛紫嫣化作鬼魂已经半个月了,早就应该迈进自己的轮回之门进入九幽,然而因为郑子玉的拘禁,洛紫嫣失去了进入轮回的机会,为此苏青画下巫族的通魂阵,帮助洛紫嫣强开九幽。
随着最后一笔的落下,整个巫阵完成,而后苏青手指在自己的手腕一抹,顿时一道口子出现,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滴落,汇聚成一条血线落在巫阵之上。
“人间之下,亡者轮回,以血为引,九幽、开。”
苏青手指掐诀,在掌心凝聚出一枚巫纹,一掌印在了阵法的中央,顿时原本只是简单刻画的巫阵刹那间颤动不已,像是一位沉睡的老者从巫阵中苏醒,带着亘古、苍凉走进人间。
“嗡。”
巫阵一声轻颤,一道璀璨的光柱轰然间从巫阵中爆发,直冲天际,在苍穹的最深处如同烟花一般绽放,祥和的气息冲散了漫天的黑云,硬生生在漆黑的夜空开辟出一片光明之地,随着这片光明之地的出现,周围的云朵与月光如同活了一般开始缓缓的转动,形成一个漩涡,最终幻化出一扇古朴的大门立于天地之间。
大门紧闭着,但是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种明悟,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后便是轮回。
“去吧。”苏青转头看着洛紫嫣目光柔和,充满了祝福。
“紫嫣。”李素瑶声音哽咽,伸出手想拉住洛紫嫣,然而从那具身体中划过,一无所有。
洛紫嫣向着李素瑶挥手,而后走到苏青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最终大着胆子拥抱了苏青。
“谢谢你们,如果可以真希望一直记得你们。”洛紫嫣泪眼朦胧的说道。
苏青点了点头,拍了拍洛紫嫣的后背,也许是因为李素瑶的关系,或者这个小女鬼本身就是可爱的存在,短短的几天中,苏青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呆呆的,笨笨的小女鬼了,可惜人鬼终究陌路,轮回对于洛紫嫣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洛紫嫣吸了吸鼻子,擦掉泪水,笑看着苏青与李素瑶走进了巫阵,在她走进巫阵的那一刻,苍穹深处的那道漩涡陡然间传来一阵强大的吸扯之力,托着洛紫嫣轻盈的身体向着轮回之门飞去。
“你说紫嫣真的会转世吗?”李素瑶有些怀疑的看着不断升空的洛紫嫣问道。
“当然。”苏青肯定的答道。
“那我死后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进入轮回?”
李素瑶仰起头,看着苏青,整个人都靠在了苏青的怀里,似乎有些冷,所以整个身体都在轻轻的颤抖,感觉到怀里有些瑟瑟发抖的柔软身体,苏青只能轻轻的说了一句,放心,有我。
洛紫嫣的魂越飞越高,看起来很慢,实则极快,不多时便是已经快要临近轮回之门了,苏青右手对着璀璨的巫阵轻轻一拂,顿时天空中那道紧闭的大门缓缓的打开,轰隆隆的声音在三人的耳中响起,如同命运之轮碾过所有人的魂。
“谢谢你们。”
天空中传来了洛紫嫣那缥缈的声音落进情绪本就低落的李素瑶耳中,顿时又是一阵离愁。
“再见,我会想你的。”李素瑶疯了一般对着天空中挥手。
巫阵起,九幽开,轮回现,洛紫嫣的魂与轮回之门近在咫尺,除了离愁,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完美,然而就在洛紫嫣即将要进入轮回之门的瞬间,整个天地顿时剧烈的颤动了起来,一道道恢弘的气息以轮回之门为中心向着浩瀚的天空辐射而去,原本祥和的轮回之门陡然间光明暗淡,一股阴森的邪恶之力猛然间从轮回之门中渗出,伴随着这股邪恶之力的涌出,一只足有人腰身粗的骨爪从轮回之门中挣扎而出,扣着门的边缘拼命的向外挤着身子,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不好,幽冥鬼兽。”
苏青脸色瞬间大变,同时一把将李素瑶从自己的怀里推开,咬破自己的舌尖,在空气中喷出一口血雾。
幽冥鬼兽诞生于九幽的黄泉之中,至阴至邪,狂暴无比,经常会冲出黄泉,撕咬走过奈何桥上的灵魂,上古时期天地初开,天地尚未稳定,幽冥鬼兽便是经常遁出黄泉吸取活人的魂魄,致使人间大乱,苏青没有想到这种被记载在巫族最古来的典籍中的鬼物居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苏青的手在空气中划过,每一次都会在天地中荡漾出一圈神秘的涟漪,那些血雾在苏青手指的带动下,凝聚成一枚枚血红色的巫纹,像是夜空中一只只猩红的眼睛,而随着这些巫纹渐渐的成型,苏青的全身也在碎裂着,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血巫阵还未完成,他自己便是已经倒下了。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动用气运之力?”苏青心中挣扎着,“我该如何选择?”
“你必须选择。”
巫族的阿公站在他的身后,睿智的眼神开着远方,悠远而宁静,而苏青则是站在阿公的身边神色痛苦难以抉择,背后的巫神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光,黯淡的如同一座腐朽的坟墓。
巫族的阿公乃是巫族最高的精神领袖,同样也是苏青的爷爷,这位老人在对人间与族人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后将唯一的一点私心留给了自己的孙子,在不朽之书上刻下了苏青的名字。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因为只有身为巫神孙子的你继承了整个巫族的气运,才能掌控不朽之书,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从此以后你就是巫,巫就是你,看看我们的族人,他们被万恶之源的邪气所侵蚀,万劫不复,我巫族可殇,而人间不能就此沉沦,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听着自己爷爷的话,看着自己的爷爷走下巫神殿,亲手结束了族人的生命,埋葬在了祭血之地,而后那具守护着人间的身躯作血与骨永眠祭血之地,而他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
他的修为与年纪一样浅薄,然而掌控着人间意志的他成为人间的守护者,主宰众生,正如阿公所言,活着需要勇气,而做出选择更需要勇气。
现在就是该苏青选择的时候。
“我已经不再掌控人间的意志,倘若幽冥鬼兽顺利出世,这人间该怎么办?”
不朽之书中的气运之力乃是整个人间的气运,宏大无比,拥有着难以想象的伟力,然而这气运之力乃是九州的根本,用一分,九州便是虚弱一分,可如今幽冥鬼兽出世,苏青本源受创,倘若不调动气运之力,苏青找不到化解此事的方法。
“苏青,快救救紫嫣。”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李素瑶顿时指着天空惊叫了起来。
幽冥鬼兽虽然堵住了轮回之门,然而那股强大的牵引之力却是没有消散,一直牵引着洛紫嫣靠近轮回之门,此刻的洛紫嫣几乎是已经快被吓的魂飞魄散了,那只幽冥鬼兽也发现了洛紫嫣的靠近,顿时怪叫了一声,那只苍白的骨爪向着洛紫嫣缓缓的伸了过去。
看了看那只距离洛紫嫣越来越近的骨爪,苏青叹了一口气,罢了。
突然间苏青的眉心弥漫出一道金光,不朽之书悬浮于苏青的头顶,书页翻动之下,哗哗作响,人间气运化作的金色小龙从不朽之书中飞出,对着苏青便是一口气运之力喷出,随着这道气运之力的喷出,这条气运之龙的眼神黯淡了一丝,而在此刻,整个人间冥冥中似乎一颤,很微弱,难以察觉。
在这道气运之力的滋养下,苏青的身体爆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一股难以言语的气机开始流转他的整个身体,生命之火熊熊燃烧,燃烧着他的身体,他的魂,一股强大气息席卷高天,然而苏青知道这种力量只是依靠人间气运暂时借来的力量而已,不能永恒,除非他调动更多的气运之力。
刻画着巫纹的手势猛然间一变,一个血色的巫纹在苏青的引导下顷刻间烙印在了地上的巫阵上,原本光芒的璀璨的巫阵瞬间变成了血红色,这股血色的能量如同一支利箭冲天而起,如同一根钉子一般将那只伸向洛紫嫣的骨爪钉在了空中,而后苏青一手左手向着洛紫嫣的方向一探,向后狠狠的一抽,顿时洛紫嫣的身体便是如同流星一般向着地面坠来。
在拯救洛紫嫣的同时,苏青的右手也没有闲着,闪电般的在空气中划动,一个以虚空为基的巫阵瞬间成型,在苏青的意志下向着幽冥鬼兽轰击而去,同时苏青左角一跺,原本刻在楼顶的巫阵轰然间破碎。
幽冥鬼兽被苏青的巫阵所伤,卡在门口的身体开始缓缓的缩回轮回之门,而轮回之门也在悄然的关闭着。
“啾啾。”
突然间一阵沉闷而摄人心魄的声音响起,划破整个夜空,就在轮回之门即将彻底闭合的那一刻,那只原本已经被打进轮回之门的幽冥鬼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顷刻间冲出了轮回之门,站在了人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