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柳师兄望着下山途中的黄衣少年，不置可否地笑笑。
半晌，柳师兄像想起了什么，脸色再次阴沉下来，从怀里抽出一张黄色的草纸，白皙而细长的十指迅速翻飞，黄纸很快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
柳师兄两指拈着纸鹤吹了一口气，一阵黄芒闪动，栩栩如生的纸鹤一声清鸣振翅飞起，随着山风扶摇直上，转眼便没入天际的云烟里。
同一时间，飞剑门第八峰的广场上，一个扫地的灰衣少年突然抬头望向天际。
他没有立即理会，再次低头很认真地扫起最后一片落叶，这才放下扫帚微一伸手，一只黄色的纸鹤穿过云烟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十指翻飞纸鹤再次变成一张黄色的草纸。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他却看得很认真，就像他扫地那样认真。
半晌，他又将黄纸折成纸鹤，吹一口气纸鹤再次振翅冲天而起。
莫邪走得很小心，她没有走大路，走的是上第八峰的小路。
平时这个时候小路已经完全阴暗下来，今天却有光穿过树林，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白色光柱直插云霄，整座飞剑山成了不眠之夜。
她不知道夺剑台怎么突然就开启了，但她知道她必须赶在爷爷唤她去吃饭之前赶回住处。
她是偷跑出来的，如果被她爷爷发现，估计要关她十天半月的。
她涉世不深，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开始可能不知道，但后来她是绝对知道剑仁就是想从她身上偷学飞剑门的剑法。
私下向外人传授飞剑门的剑法可是大罪，就算她是第八峰莫掌座的独孙也难逃责罚，明知道事情不可为而为之，她只是想每天见见剑仁这个小屁孩而已。
哪怕每次相处不是练剑就是绊嘴，她也乐此不彼。
剑仁因为父亲突然就不见了而感到孤独，她何尝又不孤独？
眼看就要走完这段小路，突然有个扫地的灰衣少年出现在小路尽头处。
少年低着头很认真扫着小路上的每一片落叶，扫帚去不到地方，他还会弯腰将树叶一片片捡来起来。
但凡他走过的地方，绝对看不到任何一片落叶。
莫邪认识这个扫地的聋哑少年，虽然心里着急赶路，却很礼貌地让到一边，她一直很同情这个少年，也很佩服就连扫地这件小事都做得如此认真的人。
扫帚来到她的脚下才停下来，少年抬头见是莫邪，旋即腼腆一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捣出一物递了过去。
那是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茶杯般大小，似水晶又似冰块，在阴暗中发出微弱的白光。
“给我的？”莫邪越看越喜欢，却没有立即伸手去取。
与在外面与剑仁相处不同，在第八峰上她必须像个掌座的独孙，行为处事不能随心所欲，她很不喜欢这种蛋痛的做作，所以她更喜欢在外面肆无忌惮地与剑仁绊嘴。
灰衣少年点点头，微微低头躬身，小心翼翼地将水晶花朵高举齐眉，显得无比虔诚。
“谢谢！”莫邪意会嫣然一笑。
这一笑，整个人就像黑暗中的一枝幽兰，却比幽兰还要优雅。
她知道这是灰衣少年的一片心意，所以同样小心翼翼伸手去取那朵水晶花朵。
尽管她已经足够小心，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手指落在水晶花朵上时候，晶莹剔透的花朵竟然如春阳融雪般突然就融化了。
莫邪微微一呆，似乎有点内疚她太不小心了，一时也忘记了缩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雪水”一个滚动，化作一条晶莹剔透的小蛇咬上了她的手指。
没有任何痛楚，只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奇寒从指尖处迅速向全身扩散。
她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意识到危险，想运起剑气抵抗，却迟了半步。
一步迟步步迟，伧促间运起来的剑气节节败退，奇寒如缺堤的洪流一般，在她身体里四处肆虐。
张口欲言，却发现她发不出半个音符，甚至连动根手指都做不到。
透体而出的寒奇在她身上积结一层薄薄的寒冰，连带衣衫上也出现了晶莹剔透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渣。
意识被冻结那一瞬间，便失去所有知觉。
灰衣少年看着眼前这座表情不太美的人形冰雕，眉头皱了皱，脸上却无惊无喜。
他觉得莫邪衣衫上的冰渣有点碍眼，很认真地扫着这些冰渣，就像他刚才很认真的扫着落叶。
直到最后一点冰渣消失，他这才满意地解下缠在腰间那个装落叶的麻袋，像装落叶一样将莫邪装了进去。
然后扛起来就走，就像扛着一袋落叶……
行走在密林中的剑仁突然感到不安，不小心被埋藏在落叶下面的树根绊一下，差点摔倒。
这种不安来得毫无征兆，而且非常强烈，就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他记得父亲失踪的那一天他也有过这样的不安，然后父亲就入山不归了。
难道是莫丫头遇上了意外？
但莫邪是第八峰掌座的独孙，在飞剑山上能遇到什么意外？
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倒是头顶那枚发光的夺剑令，越黑暗越是明亮，就像黑暗中的指路明灯。
月上中天的时候，黄衣少年终于看到这盏明灯，加快脚步将剑仁截了下来。
“小子，听说你赢了林师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赢的？”黄衣少年遇上了没死的微肥少年，却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有点生气，索性当作没有遇上，只是听说。
“你也是来抢夺剑令的？”剑仁眉头一皱，问非所答道。
“难道我是来跟你谈情说爱的？”黄衣少年觉得剑仁问得很白痴，“当然，如果你主动认输，乖乖地交出夺剑令，我未必不可以跟你谈谈心……”
“要战便战！”剑仁直接截断道。
“白痴小子，你这是茅坑里点灯——找屎！”黄衣少年剑眉挑起，似乎有点生气。
他已经抛出绿枝，对方竟然毫不领情，那就不须要再客气了，一声轻叱手中长剑划着大圈小圈套向剑仁。
圈圈套着圈圈，仿佛无穷无尽。
“方圆太极剑？”剑仁脸色谨慎起来。
别看这简单一道道剑圈，一旦被剑圈套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方圆太极剑之所以取名太极，就是取太极生生不息之意。
这是第八峰亲传剑法，剑仁与莫邪对练之时，莫邪最喜欢用这套剑法破他的妙招。
但莫邪从来不将这套剑法完全施展，所以剑仁所学不多。
方圆太极剑可攻可守，而且生生不息，起点也就是终点，很难寻剑起之势，所以剑仁无法用“千剑封”封对方剑起之初。
“破天！”剑仁心如电闪，经过无数计算，还是觉得应该用这破天一剑。
黑色剑鞘斜斜刺出，如一道黑色闪电，刺破了昏暗的密林，切入大大小小的剑圈之中，然后闪电向左右一振，立即将大大小小的剑圈震散。
虽然震散剑圈，剑仁脸上却不见任何喜色，反而更加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