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抬起脚,视线却被脚下的漂浮在水面的珍珠吸引过去了。他记得这颗珍珠,在他下令让士兵们下河探测河水深浅的时候,她制止了。于是她就是用的这颗珍珠做的浮标告诉了大家这河流很深,里面全是泥沙。
一陷下去便没命了。
他迅速地拾起珍珠,放入腰间。潜入河底,向苏清的方向游过去。
他清楚地知道苏清是他的仇人之女!但是他觉得让她这么死去好像太便宜他们了!这不是他的目的。他想要让他们苏氏一族也如当年刘氏一般,全族人都跪在断头台上,互相倾诉着最后一点可怜的情谊!这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报了仇!
对!,他想的就是这样!
在刚刚潮水涌来之际,苏清无法移动就只能堪堪承受着河水的重量与压力,她被大浪打翻,整个人便倒在河水里。河水没过她的头顶,脚深陷在泥沙中,她像是河中的一株水草,随着河水的前呼后拥在水里不停地摆动。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放松掉抓着朗轩胳膊的手,即使这奔涌的河水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
两人的头发松散在水里,丝丝缠绕,难分彼此。
越是挣扎,河水越是无孔不入地宣誓着主权,钻进苏清的耳鼻喉咙里。河水十分浑浊,周围的一切事物,就连朗轩一身明亮的白衣都模糊不清起来。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又被漂浮着的沙尘刺痛了眼球,脚下的沙尘越来越厚重,似要不断地将她吞噬。
此地与夷城接壤,夜间山风开始渺渺起来,翻滚的潮水在月光下毫不留情扩宽再扩宽,岸边的狼群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想必自然灾害它们体验的最为直接,也最是清楚不过了。
大脑越来越沉重,她刚刚试着呼吸一下,就被浊水呛地难受,无论她怎么去牵扯朗轩的胳膊,终究抵抗不了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她抓着他胳膊的手渐渐松开。
最后,她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朗轩被潮水带向远方。相隔数丈,她安静地看着朗轩,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的原因,她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白茫茫的天地间,空旷无一物,只有加速的心跳声回荡在脑海里。
她不管他有没有看到,还是向他勾着唇角挥了挥手。
再见。
这是她最后的声音。
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上一刻说着再见的人的脸越来越近。那双眼里充满了焦急,担忧,恐惧。她记得朗轩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说起话来整双眼睛都像是在说着话,亮亮的。那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眼里怎么会幽深得似一潭寒冰冻水,浓稠的化散不开。
她以为这是死前的幻觉,便缓缓闭上眼睛。但是,她从心底里感谢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能看到有人为她担忧着。
上次被炸死的时候,她支开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和他们告别。
所幸,这次还好。
直到,有人在她耳朵上重重地咬了一口,她最后一根疼痛的神经令她一个机灵,她胡乱地挥动着手臂。
灌了水的耳朵听到有人唤她:“苏苏!……苏苏!”声音好熟悉……
朗轩疯狂的叫喊声像是一把利剑,划破了黑夜的帐幕。苏清这才抓住自己的思绪,循着声音寻觅良久。
是朗轩。
但是此刻的她很疲倦,没有空再去欣赏他的俊美。她嘴角噙着笑,嘴里发不出声音。
在她再一次意识朦胧之际,嘴上传来一片柔软的触感,随后便是一口气进了自己的胸腔中。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双手死死地攀附着朗轩的肩膀,源源不断地大口呼吸着。
就在她以为这场风浪终于平息的时候,那个会供她呼吸的东西突然不见了,她睁着眼睛四下寻找,依稀看见一袭白衣从她面前掠过,紧接着就觉得脚下一轻,身体像是恢复了活力一般,轻而易举地游到水面上。
她的水性一向很好,先前被泥沙绑了脚,这会儿倒是施展开了。
浮在水面上,她劫后余生般地深深呼吸。
月光在河面上洒下一圈圈晶莹,苏清听见一声破水而出的声音,她回头张望,以为是朗轩。
还没疑问出声,就被来人抓住了胳膊。来人力气不小,恨不得将她捏碎一般,出口也是狠厉的话语:“苏琴!你要是敢死在这里,我明日就回京禀告皇上你那爹爹为了掩盖自己通敌卖国的罪行,一路上派人暗杀了所有与我们随行的侍卫!”
苏清用力甩开墨深的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她无暇与他争论,刚刚一定是朗轩将她的脚从泥沙里拔了出来,那他人呢?
他受了伤,又长时间闭息在水里……
想到这里,她一刻也不停留。噗通一声又潜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