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级修院出来，天色已晚。
青石城虽然地处大楚帝国的最西边，但毕竟也算是一个独立的行政城市，加上与西域各个小国的交易做得极好，倒也算是繁华。
抬头看了看两边五颜六色的符文灯，符动心头颇有些感慨。
他知道这些符文灯都是由各种各样的符文和阵法组合而成，而且对于这些符文和阵法，也知道一二。
真正让他感慨的，是青石城甚至整个大楚帝国的超然国力。
天元大陆广袤的中原地区，盘踞着三个庞然大物。中原的大楚帝国，南方的赵宋王朝以及东北面的大齐联盟。
但是无论是南宋还是大齐，都无法跟大楚帝国对抗。
别的不说，在南宋或者大齐的一般城市，根本不可能用如此之多的符文灯来照明街道，甚至在他们的都城，都很少见到满城街灯的场景。
在街角处买了两斤最后剩下的骨头肉，去拐角处老王店铺捎了一瓶产自西域的烈酒，换过装束的符动，将头顶的帽檐拉得更低。
大楚帝国的各地修院，都会提供给学员住宿的地方。只是为了照顾家里的那个老人家，符动也只好天天回家。
家在青石城的最西面，与最东面的修院构成了青石城的最大直径。
走入最后一条极暗的巷子，符动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嘿嘿，符动，这次你可说得真准，帝庭那边，果然是跟西域十三岛结成了联盟，还将在本月十九派出使节，与帝庭签订盟约。”
一条人影从巷子中窜出来，口中说着，便是塞给了罗烨一团黄纸。
“那是老头子厉害，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不用拍我马屁。”符动笑了一声，将帽檐微微掀起来，眼眸中，一道肥胖的身影映了进来。
“死胖子，还是说说生意的事情吧。怎么样？明后两天，有没有单子？”
马福是个胖子，但跟很多故事中的角色不同，不仅不傻，而且生意做得极为精明，这跟他作为一个初级修院的丹药学员似乎有很大的出入。
“乐天广场那边今天黄昏时刚刚接到一笔大生意，就看你想不想接下来。”
马福的装束跟符动差不多，一套大灰衣，将整个肥胖的身躯团团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闪着精光的眸子，在巷子的暗淡夜色中显得极为诡异。
“哦？”符动有些诧异地看了胖子一眼。
“雇主是岑家的三公子。上一次在乐天广场的周年庆中，他们的岑家战队被赵家战队打得落花流水，颜面尽失。没想到在本年度乐天广场举办的虚拟对阵大联赛中，一开头还是被赵家连败三场。两天后的第四场如果岑家还是输了，那岑家便是成了有史以来第一支在联赛中连败退场的战队。”
马福慢悠悠地讲解着来龙去脉，未了意味未明地看了符动一样。那眼神非常明显，就是看符动有没有胆量接下来。
也只有在青石城这样的繁华城镇，才有可能催生出像乐天广场那般的场所，提供给各种纨绔二代寻找乐子的虚拟环境，而其中最火热的，便是这几年才兴起的虚拟环境对战。
说白了，就是利用阵法构造出一个足够复杂的虚拟环境，然后让各种纨绔二代进入到里面进行对战。
由于虚拟环境做得极好，所以那些已经极少经历实战的纨绔二代便可以从中获得对战的快感。
“所以……找人？”符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笑意，“什么价位？”
“第四场是团战，五对五，虚拟历时半个月。岑家三公子表示，在正常价位基础上，提升三倍，三千楚币！若能保持平手，外加三千。若是赢了对方，另加四千！最后，三公子表示，只要保持平手，他可以另外追加一件好东西。”
对于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极为瘦弱的家伙，马福知道对方的胃口有多大，一万楚币虽然不算多，但在青石城也算是一大笔收入。
只是对于符动而言，他知道最有吸引力的，是最后的那件所谓的好东西。
“成交！以‘明月入怀’的代号出场！”符动点点头，将帽檐拉得更低，大步跨出，走入巷子中的暗夜里，仿佛鬼魅一般。
“‘明月入怀’？”马福瞪大了眼眸。
“那不是你积分最高的代号么？你不是一直以低调出场么？你……”
夜风从巷子外狂吹而入，淹没了马福的声音。
……
做好四道热腾腾的饭菜，很是满意地端上来时，已是符动回家后半个时辰的事。
撮了撮手，符动有些满意地看着自己越来越成熟的厨艺，很是兴奋地吹了个口哨，朝着内堂说道：“开饭了！”
帘子掀开，一道有些驼背的暗影走了出来。
符动口中的老头子，就是这个外表看起来绝对再普通不过的老头儿。
然而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在符动心中，他知道石朕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按照最初石朕对符动的解释，石朕原本不叫石朕，而叫石月关。
至于为何变成了石朕，符动曾经认为是老头子字迹写得太潦草，月关二字也就变成了朕。
但是八年前，当他看到老头子在冰冷的严冬中，手握一管书房老先生弃置不用的大狼嚎，写就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对联时，他除了立即把那个最初的稚嫩想法抛到九霄云外，还立即无耻地跪求老头子教他那般大开大合的书法。
从此，符动才不知不觉地走入符师这一修行之道。
“啧啧！腿骨的汤煲得不错！还有……这菜叫……什么来着？不是说多放点辣么？难道上次的辣椒用完了？”
石朕的皱纹不是很多，这或许跟他一直保持着平淡的心境以及很少有笑容有关；而如果从外表看上去时，给人的是四个字：
清瘦硬朗。
但是熟知他性格的符动，还知道这个清瘦的老头子，脾气不会比街口那个打铁铺的暴燥铁手，好上多少。
“叫干锅……包菜……少吃点辣，对身体有好处……”
符动有点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接着道：“以前在地球的时候……”
“地球你妈！天天叨念你的球，你就回去看看啊！”
面对石朕的突然喝骂，符动却淡然笑了笑，突然晃了晃手中的那瓶烈酒。
“行！你说吧，愿说多少个球就说多少个……”石朕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少年开心一笑。
两人吃饭的速度很快，不多久四道饭菜席卷一空。
符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汇报今天从马福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么说，西域十三岛的那些术师，是准备途径青石城了？”石朕的口气有些平静，甚至说到术师两个字时，也依旧波澜不惊。
他手中拿着那卷微微泛黄的图卷，神情有些懒散。
“嗯，本月十九西域十三岛将派出使节，定下的路线之中，有提到青石城。”符动应了一声，顿了顿，才道：“不过按照西域十三岛的行事风格，就算真正想与帝庭联盟，也不会一下子派出重要人选，估计就只是一些打头阵的小喽喽。而且……”
符动顿了顿，甩了甩手中的水珠，脸上平静说道：“以西域十三岛的多疑心态，很难确保他们一定会经过青石城。离青石城较远的地段，乱尸谷是个很好的备选路径。所以为了防止岛国人从那地方经过，我会在那里弄出点动静来。”
他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续道：“我记得你提到过赵氏跟岛国的一些事情，所以我还特意邀请了赵氏的小叔子。”
“嗯……”
听到石朕陷入沉默，符动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直到收拾完毕，才沉闷说道：“那么，这次还是我来当主力么？谁也不知道来的小喽喽会是哪个级别的术师，以我现在的一品地符师水平，遇上一个一品术师还能应付，二品术师，估计就有些难了。”
符动的面色有些艰难。
这句话如果被初级修院的那些符道的教员听到，必定是瞪大眼眸不敢相信，或者再次认为是符动在胡说八道。
大楚帝国符道一途，共分域、神、圣、天、地五境，每个境界还分为九品。在尚未踏入地符师之前，统称为未入品符师，一般分为初级、中级、高级符师。
而在整个青石城，除了高级修院的院长大人在符道一途达到了二品地符师，就没有其他人达到入品符师。现在符动竟然如此风轻云淡地说自己的水平达到了一品地符师？
西域十三岛术师体系与大楚帝国符师体系略有不同，但基本上也是与符师相对应。他们一分为五，共分五阶，一阶最低，五阶最高，且每阶共有九品，一品境界最低，九品境界最高。
符动口中一品术师，指的就是一阶一品术师。
三年前，符动在石朕教导下，开始偷偷修习大楚帝国禁修多年的岛国神术。
石朕坐回了屋子角落中的那把躺椅，身子渐渐地隐没在黑暗中，快要与黑暗凝在一起。
符动连忙点燃了灯火，石朕的面容，才再次显露出来。
“不让你独当一面，如何成长？能进入邺京那个学宫修习的人，无不手染鲜血！你想要去那里，便必须踏出这一步！”
石朕显然有点不满，顿了顿，思索了半响，才续道：“再说了，按照你的命格，也活不过半百岁数，不与这老天多争点时间，岂不是白白来到这世间了？你天生不能长时间凝聚真元，便断绝了你走武道这条路。虽说殊途同归，大道通天，但当今楚国那些大人物，多半也是武道出身，你想要向老天多争点时间，恐怕除了从武道入手，别无他途……得了，这两天再画五百张二品‘二’字符！”
“至于生休大阵的纹路，我研制得也差不多了，纹路也基本上已经构造出来。今晚你便验证一下，有什么疑问立即提出来……”
“不用做过多的解释！符纸没了，等抢回那些术师的神术纸，又可以供应一阵子了！一品地符师巅峰加上你的伪武徒巅峰，就算以一品术师身份，也足以灭掉一街道的二品术师了！娘的，你西域十三岛就牛叉么？叫你来一批灭掉一批！”
最后一句话，显然已是石朕的喃喃自语了。
相处十几年，符动当然知道石朕对西域十三岛的恨意，尽管对大楚帝国，石朕同样没有丝毫的情感，但是相比较起来，这种深入骨头的恨意，倒没有那么的浓郁。
符动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朝着内堂走去，门口两侧，挂着当年石朕一笔挥洒而就的对联。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娘的！每次看这似对联，又不合对联要求的对联，怎么就感觉非常熟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