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姜夫子给潘仲讲解武者内气的知识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面,潘仲每天享受着卢毅给他弄的调理虚弱的各种肉食,和姜夫子探讨一些武学上的知识倒也是有些不亦乐乎,可能唯一让潘仲感到有些不适应的便是那姜夫子每天必给他沏的茶水,用潘仲的话说便是:这个东西苦苦的,我还真是喝不惯。
今天是第四天了,未等鸡先明,潘仲便早早的起床来到院子,借着那依旧存在的月光耍起了刀法,这刀自然不是自己在军队里面使用的刀,而是那姜夫子在教潘仲武学的时候借给他的刀,要说这姜夫子的刀的确是比那军营里面的制式战刀要精良也趁手的多,所以在潘仲软磨硬泡之下,这刀便从今以后姓‘潘’了,而喜爱此刀的潘仲也是给这刀取了一个十分平和的名字‘长安’。
挥舞着‘长安’,潘仲的脑海便不自觉的浮现出如这名字一般的太平盛世,幻想着那个仅存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没有战争、没有疾病的世界,潘仲的嘴角便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微笑。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了,从幻想之中回归到现实的潘仲看着挂在东天的旭日,不禁有些惊疑:“没想到我居然幻想了如此之久?”尽管有些不太相信,可是从自己身体传出的酸痛却是提醒着他确实舞了太久的刀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潘仲缓步来到了会客厅,果然,姜夫子和卢毅早已经坐在那里食用起今天的饭食了。
“呦,我们的武痴终于从练武的状态中出来了?还真是不容易,怎么,刚刚体悟到什么了?居然连你卢毅师兄叫你吃饭都没有听到。”正在吃饭的姜夫子眼角斜扫的戏谑道。
“额,呵呵,没有什么太大的体悟,刚刚在想其他的事情,有些入神,没听到卢兄的话的确是有些不太应该,仲再次赔礼了。”潘仲说着,冲着卢毅作揖道歉。
“没事儿,谁都会有心事的,师弟不用放在心上。”卢毅也是连连回礼表示没事。
看着这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姜夫子也是十分的欣慰,道:“行了,赶紧做下来吃饭吧,也没谁真的要怨你。”
于是潘仲这才收起礼仪,盘膝坐下吃着自己面前的饭来。
许久,当三人全部吃完,潘仲这才再一次站起身来道:“夫子、卢兄,这几天多有打搅,仲心中甚是不安,如今仲的伤势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叨扰,告辞了。”
“什么?你要走?你的伤刚好就要回去为那项家效力么?莫不是为他项家效力比在这里学习更加重要?”年轻性急的卢毅顿时有些惊讶和几分愠怒,原本他以为潘仲迟迟不拜师也不叫自己师兄只是因为初来乍到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看来,潘仲是根本没有此意呀。
反而姜夫子比较沉稳,倒并没有说什么,彷佛早就料到一般,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等着潘仲的解释。
“是呀,仲要走了,不过并不是去为楚军效力,经过那一战,仲已经报答了项梁将军的恩情。至于我离开,唉,不是我不想拜师,只是因为仲如今经历生死,发现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回到家乡躬耕田园、让父母颐养天年,更何况‘父母在,不远游’,所以便不再去学习什么了,反正仲也没有加入世间争斗的心了,又学什么争斗之术呢?”在感受到卢毅的诧异,潘仲也是有着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你不愿再次留恋,老夫也不会强留你,就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师徒缘分吧。”直到听完潘仲的所思所想,姜夫子才遗憾的说了一句。
“夫子不要如此,仲并不敢忘夫子的救命之恩,待得父母归天之后,仲必来报夫子大恩!”潘仲说完,走下堂去重重的叩了几个头,便走出了庭院。
看着潘仲离去的背影,姜夫子再一次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老夫从潘仲的脸上已经看到了我俩的师徒缘分,证明他拜师就在最近,可是他却说了那番话离开了,看来……”
“老师是说……”卢毅顿时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尽管老师没有明确的说出来,可是卢毅却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此刻看到老师并没否认,于是也是叹息了一声:“潘师弟倒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呐。”
……
十日后,下相城郊。
从那竹林之中出来,潘仲很幸运的没有迷路,至于走这么多天只是为了躲避秦人的军队罢了。
原来,自那日秦军进攻使得楚军大败之后,项燕大将军便率领楚军残余势力退守到平舆再一次和秦军对峙。可是这一次的楚军显然没有之前对峙的气势,而秦军大将王翦也没有给楚军坚守的机会,就在前几天,秦军大将军王翦再一次的进攻平舆,彻底打破了平舆城,使得项燕大将军兵败自杀,其余楚兵也是四散而逃,可以说,如今的楚国已经是彻底的败了,距离灭国可能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对于这些,潘仲尽管感到十分的惋惜,又觉得自己最近身在姜夫子的竹屋之中养伤,乍一出来颇有几分沧海桑田的感觉。可是尽管楚军战败,楚国快被灭国,但潘仲却也只是叹息一声,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说到底,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君主就算被秦国吞并了,也不过是换了个国家,换了个大王,日子不还是那样的照常过吗?总不能他秦国占领了楚国,就杀了所有的楚人吧?这统治者,终究是需要这些老百姓的,这天下,也终究是需要这些百姓的。既然只有天下大统才能够使百姓变得安居乐业,那么,何不就让那秦国统一呢?想到这些,潘仲也是释然了,现在自己最重要的还是先回到老家吧,其余的,管他洪水滔天!
这样想着,再看了看下相城上那高高挂起的‘秦’字黑旗,和城头的干涸的鲜血,潘仲赶紧策马向着潘家村赶去,并没有如原计划那般去下相城东原本的军营遗址缅怀。
终于,经历了半个时辰的策马奔腾,潘仲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视线中那熟悉的潘家村,看到远处那熟悉的建筑,潘仲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笑容,快马加鞭的冲了过去。
可是,随着潘家村的逐渐临近,潘仲原本的喜悦之情也是渐渐的消失,因为此时的潘家村并没有以往的人气,而是十分的静谧,太安静了,安静的让潘仲感受到了丝丝的寒意。
出于军旅之中产生的警觉,潘仲下马将马匹绑在了道路一旁的树干上,紧了紧手中的‘长安’刀,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潘家村。
进入村子,看到地上那黑红的印记,潘仲的心顿时一突,尽管潘仲的心里一个劲儿的自我安慰:这也许是村里哪户人家杀鸡宰羊低落的血迹。可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又哪能分辨不出人血与牲畜血呢?
于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潘仲的移动愈发的小心翼翼起来。而随着潘仲的深入,地上的血迹也是愈发的多了起来。这让潘仲的心更加的躁动不安,只能默默的安慰着自己:没事,不会有事的,父亲母亲不会有事的。
……
就在潘仲走进潘家村的时候,潘家村中心的打谷场却呈现了一个惨绝人寰的画面。
只见打谷场中散落着许许多多的无头的尸体,至于属于那些尸体原本的头颅则是挂在一边秦军将士的战马上。
而潘仲的父母还有一些熟悉的村人就那样被反绑着双手双眼通红,用愤怒的眼光看着那些秦军的将士。
尽管没有任何人说明,可是谁都知道,他们将会是那些秦军,也是最后一波被那些秦军残忍杀害的人。
只见一个明显是秦军首领的少年人缓缓地冲着潘仲的父母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战争就要结束了,我想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一些功勋,所以,真的对不起。”
那人这样说着,缓缓地冲潘仲的父母等人鞠了一个躬。
“呸!你们这些秦国的屠夫,做婊子还要立个牌坊,好不要脸,要杀就杀,不要磨磨蹭蹭的不是一个男人!”
听到潘仲母亲喊得这话,那少年将军终于不再犹豫,眼神一冷转过头去冷冷道:“开始吧!”
……
走到打谷场边缘的潘仲,看着自己的父母、村人的尸体,潘仲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的眼中一片血红,心头一阵滴血,脑海之中仅存一个声音: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终于,就在那些秦人士兵将自己等人最后屠杀的这几个‘功勋’放到马上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彷佛来自地狱之中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吼道:“我!要!你!们!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