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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刺客进了临安城!

第二天大清早,天光还没放亮,敲门声就一声紧似一声的响起,好容易清净两天的临安府还沉浸在睡梦中。虽然最近的两个要案毫无进展,但昨晚差官们还是痛饮了一番,美其名曰为张宗苍师叔接风洗尘。其实张九成的尸体刚刚启程回绍兴。

开门的是展堂,本来应该他当班,所以酒后就睡在门房里。他睡眼朦胧的指挥两个小衙役打开侧门,伸头出去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了他美梦。但迎面推过来一面金光晃晃的腰牌,太师府!他连忙高喊了声开大门!脸上也立即堆起油腻腻的笑容,眼屎都挤出了眼角。“大爷您可真早!”

来人冷哼了一声也不搭话,摆了摆手,四个家人就抬了油布包裹的一具尸体进门,往地上一扔。“叫你们范大人来!”范尽倒是起得早正在后院练习吐纳的养生之法,连忙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上差驾到不知有何贵干?”

来人倒不是很倨傲,恭敬地施了一礼:“范大人,昨夜晚间有刺客闯入太师府行刺,被护卫擒获,现押至临安府请范大人审理。”

范知府的心里咯噔一声,像压了块石头,“竟有此事?这是下官的罪过啊!不知太师身体如何?下官这就过府领罪!”

“不必了,幸亏太师府防范周密,太师他老人家让我知会范大人,最近京城治安每况愈下,还请您多加防范。”

范知府不住点头,“是是!来呀,立即准备茶点,招待上差!”

“多谢范大人,卑职心领了,公务缠身这就告退!”带人离去。

一直站在刺客旁边的展堂心里怀疑,这个还没死?就俯下身拉开油布一角,一张苍白的脸露出来,展堂大惊失色,“啊!”的一声险些摔倒。已经走到门边的太师府护卫立即转回头疑惑地盯视着展堂:“怎么,你认识?”白耀祖抢前一步拉起如痴的展堂往身后一带,嬉皮笑脸地遮掩着,“不认识!认错了人,乍一看像前街卖香油的李小二,其实胖的多!”

“刺杀太师可是要灭九族的!哪能如此随便!”

“是是,多谢上差提醒。是认错了,我兄弟也是办案心切!”

护卫迟疑地扫视了他们几眼才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展堂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起来,“小师弟!你……”范尽诧异地看向白耀祖,白耀祖肯定的点头,原来这刺客竟然是展堂同门师弟,无锡“金镖门”小鹞鹰黄立。范知府大惊失色,连忙吩咐关闭府门。

这时张宗苍也在白光宗的陪同下来到院中,他俯身翻了翻黄立的眼皮又搭了撘脉。白耀祖连忙问:“还有气吗?”张宗苍摇了摇头,展堂顿足捶胸,急痛攻心哇的吐了一口,却不是血而是尚未消化完的酒肉。众人纷纷捂鼻子躲避。

却听张宗苍言道:“还有气!”展堂立即止住悲声抹了抹嘴角的胃液,被李大力手下痛打尚未消肿的脸上挂满了希望。“师叔,那赶紧救治啊,是推血过宫,还是有什么灵药,就是在绍兴小侄两个时辰之内也可以取来!”却见张宗苍摇了摇头,“要是昨晚送来么,还能保住命!”展堂哪里经得起这种刺激,咯的一声昏了过去。

范知府还抱有一丝希望,“还是找郎中救治吧,至少让他说话,好问问干嘛好好的跑去刺杀太师。”抚了抚胸口无奈的摇头,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转身,“千万!别传扬出去!”

白光宗躬身称是,待范大人走远偷偷向白耀祖做了个切喉的手势。张宗苍冷冷地道:“不必了,他活不了一时三刻!”

白光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先抬到死囚牢,就回房间去洗漱了。白耀祖紧走两步追上他低声问:“大哥,你是不是知道其中原委?”白光宗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我也要去问问。”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宋朝的人耳朵和嘴是最灵便的。随着临安城的大小茶楼酒馆的店门开启,韩太师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无疑是爆炸新闻,耳朵里灌满了战败的消息而郁闷不堪的子民们兴奋异常,那可是韩太师!当朝一品!御街上行走的每个人都精神抖擞,一扫压抑了数月的阴霾。

“哥哥!”“兄弟!”“听说了吗?”竖起大拇指晃了晃,再用力的一压。对方神秘而暧昧的一笑,“刺激!”这里面有着厌战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更有议和派的借机煽风点火。也有事不关己的漠然,金国刺客当然不会杀咱老百姓。

当然了,浑然不怕的大有人在,上瓦子的一个小戏子“小叫天”就站在酒楼上敞了怀露着那细瘦的没一丝赘肉的小胸脯大喊:“刺客!金狗!来找我呀!爷不怕!”楼下的行人唰的一声整齐地抬起头,一看是这个想出名都快疯了的神经病,又齐齐地低下头该干嘛干嘛。倒是在下瓦子的空场上集合了一群太学的书生慷慨激愤高呼引来了片片掌声。满街上跑着的小乞丐也都临时改了讨饭歌谣,晃着快板唱到:“数来宝,跑得快,金国的狗贼进了临安城!”

与其相对的就是京城的大小官员,简直闻风丧胆。张岩毕竟不是京官,而且和北伐密切相关。然而这次是韩太师!连韩太师都敢刺杀何况咱们!于是支持过北伐的人都提心吊胆,后悔的恨不得能回到从前。人家太师府有的是保镖护卫!咱行吗?请了病假的大有人在,竟然还有几个很有士大夫风范的慨然挂冠而去。

议和派也好不到哪去,人家金国人怎么知道谁主和谁主战!于是有位六品的承旨很创意的在轿帘上写了个“和”字。立即引来众多官员的争相模仿,还得到了很好的发挥,有人就挂在了府门的牌匾上,更有的做成牌子像辟邪的桃木剑一般挂在寝室的床前。睡梦中夫人小解回来都吓的立即滚下床抢下那牌子哭诉:“英雄啊!我可是议和的!”

临安城和附近的大小镖局生意突然火爆起来,连跑龙套的趟子手都被请去看家护院。一张张盖着官印的请柬由快马送向江南八大门派的堂口。官阶高些的就有权利要求增强护卫,九门提督、殿前司都接到了类似的请求,还有人求到了临安府。

送走了吏部侍郎的管家,范尽出了一身冷汗,立即召集差官衙役,严令保密刺客就是黄立的事。白光宗等人都惊异不已,怎么传的这么快!其实他们应该庆幸,这只不过是太师府的护卫清晨抬着黄立来的一路上遇见一个相熟,随便说了一句,“一个不知死的小刺客竟然敢来太师府,这不给抓了吗!”他出了临安府心里还怀疑刺客一定和展堂有关系,好在回去的路上没遇见熟人。

丁一品心里倒放松了些,心想派来探看的必定是他们的高手,刚进院子就被毙了,如果那郭大官人再不知难而退就肯定是个疯子了,那我就亲自去把他们都咔嚓了。晚餐时大管家见他哈欠连天很是不满,“你小子进府才几日怎么毫无精神!”

“我说大总……管家,您老给我安排的班次也没个替换,在下能不累吗?还不如那些‘暗士’至少人家坐着躺着没人拘束!”他到现在还是闹不清总管和管家有何区别。

虽然如此无礼老韩头倒也不生气,嘿嘿冷笑道:“你可是和老朽一样的起居,还有太师爷!他老人家还精神百倍呢何况你才二十几岁!”他出身江湖甚是爱惜人才,而且这年轻人虽然有些倨傲但出于自然,毫不做作,人也朴实。

这倒是事实,丁一品无言以对,却想起了夏百合。她说给自己做几件新衣,本来说好了过两天就去拿,这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想到她心里就免不了一丝郁闷,柔情和愁苦纠结不堪。

如今他已明了夏百合已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心里,然而和李大力一番畅谈后他就预感到报仇雪恨的时日已经不远了。种种迹象表明,那隐藏在阴暗处的主谋绝不是个简单角色。规规矩矩的报案打官司恐怕不行,免不了血染临安城。但郑斌这个身份恐怕也就到头了,那和她的相遇也就多半化为一场清梦!

一声叹息之后心里的愤懑就全归到韩老六身上,心道,你老人家家眷都在身边,又这么大年纪自然无从体会我们年轻人的难处!却无意中发现在心里被自己暴打的老韩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笑容暧昧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心事!暗叫不好,这老家伙既然查得到自己刚到临安自然知道自己和夏家的关系!连忙尴尬的瞪了他一眼起身离席。

夜幕再度降临,韩侂胄的心情稍稍好些,可能也以为昨晚的事或多或少能震撼一下刺客。晚饭后就踱到书房接着写昨晚未完成的奏章,但心中空空,默默坐了良久也没写几个字。就随手拿了张白纸写了大大的两个字,“再战”!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再战!再战!你们也说说,仗打到这份上还有何良策呢!”似乎在喃喃自语。

屋内除了韩老六就是站在槅门边的丁一品和一名护卫,三个人心头都是一紧,谁也没敢接茬。这不比刺客来袭,奋勇上前,只要不被对手咔嚓了总没坏处。一句话说不好就是妄论国事。所谓伴君如伴虎,身在这种大人物身边,每一步都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但走不好也可能坠入深渊。

“无妨,你们随便说说。”韩侂胄的视线一直望着屋顶,但这话看来是说给他们三人听的。

丁一品心思飞快的转着,按李连鹤的说法,既然杀手里有官军就很可能和这位当朝权臣有干系。但他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以他的地位和权势,应该没必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对付几个小人物!何况他明明是个主战之人。既然到了这位当朝权臣身边,干脆就多多引起他注意,将来说不定还真能为弟兄们洗冤!于是他撞了撞胆子,躬身施礼:“小人能不能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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