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下午,天出奇的阴沉,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还没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暗得吓人,不过比这更折磨人的是失去空调后难耐的高温。
“看来,电是一时半会儿送不上来了。”众人用纸扇风的声响中,老孟叹了口气。
“受不了了,我出去吸口烟。”王昆抓起打火机就窜了出去,像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我也出去转转……”
“看这天是要下暴雨啊……”
一时间,刚还陷入死寂的办公室就泛起了涟漪。
最后还是梅姐说话了:“我看是大家就先散了吧,估计今天来电也不会早了,待会儿估计还要下大雨。”
邱老板不在,梅姐的话自然有分量。只是话音未落,大家立即作鸟兽散算不算太默契了。全然听不到没多久之前“这么大的企业还停电”“园区停电,损失也太大了吧”云云。
张洵坐在墙边的办公桌后,盯着窗外,一只手机械地挥着文件夹,明显心不在焉。
光线很暗,鲜有人注意,张洵对大家谈论的事好像没有什么兴趣,兀自发着呆。
“张洵,现在不回吗?可能要下大雨哦。”林艺珍背着包,路过时喊了他一下。
张洵反应过来,轻轻道:“没关系,我一会儿走,路上小心。”
林艺珍也没多说,嘟了嘟嘴说:“那我走啦,拜拜~”
“恩,白白。”
回过神的张洵这才发现,大家在短短时间就走得差不多了,办公室又陷入了昏暗中的宁静。
窗外的天快全黑了,这样的情形其实在夏天常常发生,但每次都能让人心神不安,甚至生出几分末日来临的恐慌感。
明知暴雨后就会放晴,可来自内心深处的情绪总是在不经意间挑动人的神经,一如现在的张洵。
该来的还是来了。不记得这是在她走后的第几天,大概也就一个多月吧。
当然没有联系,电话换了,社交软件可能去韩国也没登。她的ID在张洵的手机里还能看到,尽管可能再不会亮起,可也许这是最好的状态。
张洵不认为许薇是这样的人,但此刻,他已确认,今天,许薇把在各种社交软件上与他的好友关系全部删了。
张洵也不认为自己是个矫情的人,可他实实在在觉得忽然间,少了些什么。
对她的离开,她的决绝,张洵一开始是逼着自己去接受的。心态渐渐也趋于平缓,至少表面如此。可口耳相传的分手后删除所有联系方式的事情终究落在自己身上,仍像一记闷锤,定在心间。
这就是不再联系了吧,因为会没有任何消息。
终于迎来了最暗的时刻,雷鸣未至,电闪先临。张洵长吁口气,抬首四顾,办公室好像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不对,前面不远的桌子后有团黑色的东西,仔细看才发现是个人影,一动不动。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放空中的徐晶青。
说实话,张洵与她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那晚离奇的经历或师兄师妹的称呼而融洽起来,反倒是因为在一个办公室,变得有些尴尬,至少在张洵看来。
徐晶青话很少,张洵也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所以两周来跟她说过的话估计还没王昆多呢。
就前几天,跟王昆吃夜宵时,那厮吸着河螺还在感慨:“那新来的同事,就是你小学妹,挺不错的啊。”
张洵白了他一眼,没能阻止那货滔滔不绝:“算是女神级别的美女啦,就是性格好像很清淡的。”
张洵也不知道性格清淡是个什么鬼说法,埋头啃鸡腿。
“要是我还单身,说不定会考虑一段办公室恋情啊,虽然我不太……”侃着侃着王昆就想起了张洵的事,顿时觉得这哥们儿刚失恋,谈这些总归有些不对劲啊。
张洵倒是看上去没多想的样子,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就你这搓样还能追女神?”
“擦,哥好歹也是当年的学院男神,那时候……。”王昆不乐意,又搬出了当初他在大学的风采事。
一声轻响,等张洵再提头,不远处的黑影也不见了,办公室真正只有他一个人。
靠在椅背,像是被环抱在黑夜中,风也起了,穿过窗,让他产生种莫名的心安。直到雨来,从“嘀嘀”到“哒哒”,放佛短短一分钟内,完成了质的转变。
起身关窗隔开卷着雨点狂躁起来的气流,张洵这才意识到,雨可能要下大了,趁着还没成势,离开还来得及。
慌忙整理了一下,却发现屋子里似乎没有伞。又看了眼外面,心里却在计算顶着背包跑到停车场要多久了。
如果在平常,张洵肯定会等到雨停了再出去的,哪怕要等很久。可今天不知为何,心底冒出的一种渴望,驱使着他,向外面,天空下,向雨幕中冲去。
关上前门,站在大门前,雨带着其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双腿蓄力,抓起背包举在头顶,正准备跑,却看到路的那旁停着一辆车。一个人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撑着把伞艰难地朝这边走来。
没关注伞的颜色,只看着伞下的人,赫然是徐晶青。
雨越下越大,伞被刮得以她的手为轴点呈圆锥状旋转,几秒钟就被吹去的雨滴弄湿,耷拉在肩上。
没几步的距离,当她跨到台阶上,牛仔裤腿边已全浸成深色的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啊?”在徐晶青收伞的时候,张洵好奇地发问。
像是知道张洵还在这儿,徐晶青没太多惊讶,甩了甩头发,喘口气答:“回来取个东西,你有钥匙吗?”
“钥匙?我没有啊,你刷卡进吧。”张洵奇怪她怎么问钥匙,大家几乎都不用钥匙的。
“可停电了,刷不了卡的。”徐晶青无奈地瞧了眼大门,努力让自己不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位师兄……
竟然忘了这件事,真的太****。张洵放下包,拍了下脑门儿,心里吐糟自己。
余光瞥了眼徐晶青,她咬着嘴唇,一会儿后说:“那算了。”说罢就准备撑伞。
不料,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刚还“哒哒”的落雨声瞬间就变成“啪啪”了,雨滴以奋不顾身的架势撞击地面,地表甚至升起阵阵白雾。更有水粒或搭着风,或借着地面溅到门前的走廊下来,打在皮肤上,冰冰凉凉。
见徐晶青的动作几乎没有犹豫,张洵不禁开口说:“现在雨太大了,就算打伞也会被全淋湿的,还是等雨小点再走吧。”
徐晶青回头,眼睛很亮:“我没想走,那边的树快被浇死了,我遮一下。”
顺着她指的方向,确实有棵栽在盆中不知名的小树,开着红色的花,在暴雨狂风中几近调零。
将伞抵在墙角,徐晶青又走了回来,望着檐前的雨帘。
这下张洵是彻底凌乱了,心想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还是不多语为妙呀。
站了一会儿,雨势不减,屋檐下无言。可两人的位置都靠在了门上,大概是站累了。
从背靠,到臀倚着,再到蹲下,最后张洵干脆坐在地上,盯着远处,目光迷离。
侧边的徐晶青也渐渐蹲下,同样发着呆。
于是,屋檐下,两双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空洞的眼睛,透着雨帘不能捕捉巨大的雨声,竟构成了一副和谐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