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九点，井照街上还没开始冷清，明聚楼就要关门了。
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规矩，朝七晚九，至于原因，独孤浪并不清楚，就没和华凡解释。
主要因为他现在正目送着换上一身便服的周晓梅离开。
华凡看着独孤浪目不转睛的模样，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忍心去打扰到他。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有这样得一面。”对于感情什么的，华凡不是行家，但对于独孤浪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真挚，他能十分确定。
终于，等周晓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独孤浪回神，有些讪讪地看向华凡的脸，想要看到上面有没有戏谑或者取笑。
令他松了口气的是，华凡这时候一直在仰头赏月，根本没在注意他。
“喂喂喂，中秋还没到，看什么月亮？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华凡记起来上午的时候好像就听他说过。
“别问那么多了，去了就知道。”说完，独孤浪一马当先，带着华凡径直穿过马路，想着对面的超市走去。
井照大街是泽南最有名的步行街之一，夜晚九点多钟，还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设在明聚楼对面的超级市场里灯火剔透，人们欢声笑语地在货架间行走，挑选着商品，享受着购物。
独孤浪带着华凡正冲着超市走去，但等快到达超市正门的时候，却往北一拐，转到一个窄小的巷子前，走了进去。
巷子是超市和相邻楼房之间的空隙，只有不到两米宽窄，里面没有路灯，凭借着井照大街上透过来的残光才能看到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什么出租，什么超能争霸赛，什么招聘兼职，更多的，却是一位姓包的小姐肆意在墙上留下电话，而且电话号码全都不一样，加起来至少有几十个。
和井照大街上的热闹相比，这条狭窄幽深的巷子就显得无比荒凉冷清，华凡和跟着独孤浪走在里面，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倒是巷子的前方看不到的地方，隐约有吵闹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走在黑窄的巷子里，华凡感觉到有凉意不断向着身体涌入，小腹处的痛苦，渐渐加深了几分，而且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就到了，快跟上！”独孤浪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有些按捺不住自身的冲动，随之他的速度也加快不少，整个人开始小跑起来。
华凡忍着小腹处的不适，努力跟上。
巷子的右前方，被墙壁阻隔住视线的地方，传来一阵欢呼声，声音嘈杂，却十分高昂，华凡估计大概有几十个人在那里聚集着。
“难道他说的好地方就是那里？”华凡疑惑着，他平生见过不少大奸大恶之人，对普通人的一些地下不法勾当也有所耳闻，但却从没见识过，“他不会带我去那种地方吧？”
两侧墙上包小姐留下的电话号码还歪七扭八地存在，华凡的心里却生出一些忐忑。
前方真的是传说中的不法场所吗？华凡不能确定，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他这时候心里生出些慌张。
“加油！小心下面！”
随着距离的缩短，华凡终于听清那里的声音应该都属于男人，而且好像是在打架之类的。
“就是前面！”独孤浪招呼一声，率先跑过去向右一拐，消失在另一条南北方向的巷子里。
那里的声音喧嚣，比之井照大街上更为热烈，更为激亢。
华凡意识到，那里正是明聚楼正对面的超市后巷。
等他转到后巷里，才发现这是一条四米来宽的巷子，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清幽，反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只不过人都是些狂躁的男人，灯火也不过是路灯和点点烟头。
六七十个人分居两侧相对而站，在人群中央，是人们自觉围辟出来的空地。
宽约四米，长却可以根据人们的进退随意调节的空地，就是他们的擂台。
在人群后面的墙壁上，有血红色的油漆刷出的几个大字：竞技区！
三个字勉强算得上工整，在路灯的照耀下，极其引人注目。
新法纪元中，竞技区是超能者一决胜负的专用场所，而这里，则是一处普通人的竞技区，是普通人用来过招分胜负、展示力量的地方。
场地中有两个男人正在肉搏，一方光着膀子，精瘦灵活，另一方则身材肥硕，体型高大。
华凡这是在被独孤浪拖着往人群中挤着前进的过程中看到的景象。
人群中汗臭味和吐沫星子混杂交织，脏话和呐喊共鸣，反而让华凡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场内的两个人独孤浪都认识，顾不上转头就告诉华凡他们分别是超市的导购员瘦猴和搬运工大个儿。
瘦猴和大个儿是两人的外号，至于他们的真名，连很多一起工作的人都不知道。
处在社会的层的劳动者，有个外号让别人叫已经是不错的了。
“喝！”
华凡在独孤浪带领下挤进人群后，大个儿正一把将瘦猴举过头顶，作势要把他摔下来。
人群中一片叫好声，只有极少数的人暗暗为瘦猴捏一把汗，被大个儿举起来离地面有两米的距离，这要被砸在地面上，估计他身上的骨头都要断上几根。
“好！就是这样！大个儿必胜。”
“放手，快把他摔下来，别再被缠住！”
“喔喔！打！打！”
围观者都是井照街两侧各个商铺门面里打工的人，他们挣不到太多的钱，没足够的时间进行娱乐，更加没有本事像超能者一样享受这个时代。
但是他们也是人，也有着被压抑的血性，他们虽然无法成为超能者，但在时代的熏陶下，也都渴望着力量。
他们也要肆意地发泄，观战？竞技？超能者能玩的，他们也能玩！
人群中接连爆发出各种嚎叫声，口哨声，看着场地上激烈的打斗，他们也都热血沸腾。
之前还感到有些凉意的华凡在这里甚至感觉到热浪源源不断滚滚袭来。
这里的热烈，让他惊奇，同时，也让他慨叹。
“想不到，小小的一条后巷里，竟然有这种场面。”
很快他也被这种热烈喧闹感染，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两只眼睛中显示出莫名的光彩。
“哇~！”
又是一声惊呼，那瘦猴竟然用双脚锁住了大个儿的脖子，让大个儿始终不能把他丢下来。
眼看大个儿已经憋得面目通红，太阳穴处的青筋尽数鼓起，之前支持大个儿的人顿时偃旗息鼓，开始骂骂咧咧。
“真他妈没用！”
“这都能败？被勒死算了。”
“大个儿，你妈喊你回家出气儿！”
“哈哈哈哈……”
不知是哪个人耍宝，引起一阵大笑。
“嘭！”
让人吃惊的是，场间的大个儿竟然采取“同归于尽”的策略，直挺挺地到了下来，同时间，他和瘦猴都重重砸在了地面花砖上。发出绝大的声音。
“啊~！”
一声哀嚎从瘦猴嘴里发出，原来他的脑袋正撞在墙根处突出来的基石棱上。
刹那间，有红色的液体从他后脑勺里流出，如汗水般滴落。
“嘶~，这下可不轻，医生，快上！”
被众人呼唤出来的所谓医生，其实只是个给宠物保健师打下手的一个年轻人，“他倒是有行医资格证，只不过他学的是兽医。”独孤浪兴奋之余，不忘给华凡介绍。
兽医也好庸医也罢，这时候最主要的是帮瘦猴止血。
当医生抄着剪刀药水纱布冲到瘦猴身边时，场地中再次出现一个人，独孤浪的嘴巴吐字清晰：“他叫殷翔，是这个擂台的临时主持人。”
“我宣布，大个儿胜！”主持人拿着一个喇叭，大声说道，声音回荡在整条后巷。
“呼哈！”人群中再次形成热潮，赌赢的人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地欢呼。
“受伤流血在这里是最最常见的事情，那瘦猴儿已经没人去关注了，受伤吗，有医生在就好。”独孤浪继续解释着，但整个人已经处于兴奋的极点，四肢不自主的活动着，显然跃跃欲试。
“还有没有人要挑战大个儿？”
殷翔大声问道，他已经要组织下一次的对决了。
华凡看着这些人的喜怒，听着身后与对面传来的一阵阵的呼喊，心里既有些同情，也有些触动。
“或许这就是普通人的抗争吧，对这个时代，对超能者们！”
“我来！”
华凡的身旁，独孤浪朗声喊道。
“果然，这个家伙是要来发泄啊！”华凡想道。
“噢，是号称F-0的明聚楼店小二独孤浪，大个儿，应不应战？”那个叫做殷翔的拿着喇叭大声的问着，给这里热烈无比的气氛更添几分喧闹。
“哈哈，”大个儿声音豪迈，“早就想会会这家伙了，来吧，F-0，让老子看看你有几把毛做刷子。”
独孤浪脑袋上的高顶帽没带着，身上穿的却依然是劣质绸缎褂子，腿上的裤子是宽松的运动裤，踩着的运动鞋虽旧，但是结实耐磨。
他一个大步就跳到场中，站在大个儿对面，两只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脖子也逆时针活动两周。
“大个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否则别说我欺负你。”
“呸！都说你们明聚楼的牛B，少废话，赶紧的！”
独孤浪站定，脸上的激动与兴奋慢慢收敛，但是眸子里却精光熠熠，看着大个儿，宛若看着一个动人的沙包，忍不住就要上去怼几拳。
一身店小二的劣质绸缎褂子，在夜风下微微鼓起，乍一看，还真让他传出了一代宗师的感觉。
“这个家伙，还真是多样化，竟然还能装出大高手的模样，不过对面的大个子怕是要吃亏了。”华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准备看看独孤浪要怎么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