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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下有镇

十万大山外,霄岭脚下,衍水之畔有座名叫安平的小镇。

小镇很小,不过茶肆客舍俱全,依山傍水,也别有一番景致。往来商旅行脚至此,无论是歇息还是过夜都很是方便。

挨着山脚不远处有座小院,小院前部有个两三进的屋子,倒是和镇上其它前店后居的一些铺面很是相似,只是门扉紧闭,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而顺着门前的青石小径绕至小院另一边便可发现这里还别有一番景致:一段垒石与竹木共筑的稀疏藩篱草草围就一方庭院,正中一扇木门,青石小径蜿蜒延伸而入,周围疏密交杂生着些许草木,中间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树荫浓处有一口水井。青石小径的尽头是间宽敞的堂屋,通往后堂的门半掩着,看不清内里的情形,不过不时就有孩童清脆的絮语笑谈,伴随着间歇的诵读声从虚掩的门扉间传出。

“砰砰砰!”

突然一阵巨响将清脆的童声合奏就势打断。

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巨响,然后又是一阵,声赶声地响成一片。

片刻后,有个穿着白布衫的青年急匆匆地穿堂而出,沿着青石小径疾行而至外院的木门前,迅速地将被砸地砰砰作响的院门拉开,好似生怕再晚上一瞬间那两扇可怜的木板就会应声而碎。

门开了,一个醋钵儿大小的拳头就悬停在青年面门前,他不动声色地向外望去,院门口是两个扭做一团的汉子。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四目相对瞪得溜圆。一个掐着另一个的衣裳,嘴里骂骂咧咧一刻不停,另一只手举着还作势欲砸门。这汉子反应还算快,好歹及时收住了拳头才没有当面砸到青年的脸上去。

此时此刻,两个汉子异口同声冲他喊到:“小易先生,你得给我评评理!“

青年人抬起手,按下还举在面前的拳头,露出一张年轻人独有的清秀的脸庞,微翘的嘴角仿佛时刻带着笑意,使人不自觉便会产生亲近感。

此刻的青年人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自然地绽开微笑开口问到:“两位叔叔,出了什么事了?“

……

……

小镇很小,几十户人家,统共也只有一条长街,营生的铺面都当街而建,都不是很大。镇上的客栈就建在小镇的一端,挨着衍水很近。客栈前敞亮的铺面便做了食所,也兼茶坊,也是镇上人闲暇时聚集的场所。

午后天光明媚,蜿蜒流淌的衍水上有轻舟慢行,水边有芦苇草荡,有水鸟拂过水面,有顽童折柳做鞭嬉戏,正是时茶坊里传来一阵和着刷板的三弦急弹,几个嬉戏的孩童相互对视一眼,扔下柳鞭就聚往茶坊……伴随驻场说书先生的开场串词,茶坊内的茶客也都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到场间说书先生身上,茶坊里说书讲的大都是老段子,茶客们听到开场就都知道是哪一出,记性好的连包袱抖在哪都一清二楚,今天这一出说的也是嘉国一段秘辛,说的是前代嘉国皇帝病重,政权交替之际嘉国的一场内乱,中间涉及到两个当时手握实权的皇子,还有敌国女间的从中做梗惑乱朝纲,引得一位皇子犯下谋逆重罪险些酿成灭国之祸,形势危急之刻另一位皇子历经重重劫难才在险象环生中拨乱反正平息内乱。其间情节跌宕起伏凶险异常,让人闻之咋舌,内乱平息之后就有知情者捅出内幕,被好事者草草隐晦了名目流传出去,本来涉及到宫闱内幕也不免让人紧张,一开始人们也只敢私下里流传,但架不住世人的旺盛好奇心,再加上嘉国新帝继位后忙于整顿内务,也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于是民众的行为就更为大胆,最后这段秘辛被众多演绎者编成词曲桥段在茶肆酒铺青楼楚馆广为流传,成为时下世人最受欢迎的段子之一了。

当下这位先生讲的就是其中那位得胜的皇子平叛一段,在场的诸位虽已听过多遍,但是这种王侯将相的秘辛,又是这样曲折离奇的内容,大家伙依旧兴味十足,十分捧场,该喝彩的喝彩该叫好的叫好,伴随着先生的妙语连珠一时场间热闹非凡,还有好出风头地时不时就着内容点评几句,也都纷纷赢得诸人的叫好,还有跟着议论的,有对于那位终于排除万难最终登上帝位的皇子唏嘘向往的,也有不齿于流连风月还被女色霍乱差点导致灭国的王爷的荒诞,对于那位迷倒众生最终命丧黄泉的红颜祸水的谴责中却往往夹杂着某些惋惜向往乃至更隐晦些的轻薄念头就不必明言了……

不过似乎并非所有人都会自发自觉地融入到这一场景中。临窗而坐的一位黑衣男子就仿佛完全没被场间热闹的气氛感染,端着茶碗只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只偶尔送些茶水鲜果入口,仿佛就与其他茶客身处不同场所一般。待到茶水将尽,说书人的书也讲到告一段落,黑衣男子便付了茶资,出了门沿街前行。

……

……

“是你们干的混事吧!”

一声爆喝,健壮的黑脸汉子怒目圆睁,一手提溜起另个汉子的衣领。

被拎着衣领的汉子相对前者身材干瘦许多,年龄也更见长,此刻憋红了脸,一面努力挣扎试图挣脱那手的钳制,一面扯不下面子地大喊:“放手放手!放开手再说话!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李老弟,李兄弟,岩黑头!你给我放手啊!”

此时越来越多人聚到小院门口,其中大多都是听见吵嚷围过来的邻人。

面对此景干瘦汉子更是显得局促不安,更加卖力地挣动着身躯。而那李家汉子反倒是仿佛被聚集而来的人群激得更加亢奋,喝叫地更加起劲了:“老杨头,羊佬儿,这事儿我忍了好几天了。今天当着大家和小易先生的面,你承认了,咱们怎么好说怎么办。你要是还这么黏黏糊糊顾左言它的想要糊弄我的话,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这事啊,可就没那么好了结了!”

闻言周围一阵咂舌之声,一直站在木门前的青年人眉头也不禁微微一皱。

嗡嗡的议论声四起,四围的邻人不知这平日一直弱声弱气老好人样的老杨头怎么就得罪这个脾气暴烈的李家汉子,一下就说出这么重的话来。

一时间,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也使场间诸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站在木门前的白衣青年身上。

此刻青年人脸上笑意不再,显得有些严肃。

然后就见他上前一步走到场间俩人身前,抬眼看着他们。然后脸上笑意又现,抬手轻扶上李家汉子还拎着老杨头的胳膊。李家汉子看他脸上带笑还有些不耐,就感觉胳膊上一麻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手,而一边一直憋着气的老杨头终于得了自由不由得退后一步大力喘出一口气来。

青年人又笑,开口说道:“李家叔叔生的好嗓门啊,开口便如春雷震野,若是在军中,定是位能开口就喝断敌阵的猛士。不过咱们这不是两军对敌,是来评理的,气势虽重要,但弄清事情原委更重要不是?刚刚我们虽然都在一边听着,但说到底还是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家叔叔要不先压压性子,先给我们详细说道说道。把事情说开来,好叫大家都明白发生了啥事,才好判断公道不是?大家说是不是?”青年人又上前半步,站到两人中间,恰恰将两人隔开,双手顺势轻搭着两人肩头,带着他们都半转了身面朝向人群。

此刻围观众人都纷纷点头称是,还有人起着哄嚷嚷的:“是啊是啊,小易先生说的有理,李岩头儿,半天光景了,光听你嚷嚷了,到底啥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李家汉子揉着胳膊却还盯着青年人有些发怔,心里寻思着:来这镇上有两年了,起先不明白为什么镇子上的人有事都来找这个二十才出头的年轻书生主持。虽然说这年头读书人金贵吧,特别是在这种挨着十万大山山脚的偏僻镇落更是少见,但一般能主事的人不是老成持重的,就是威信深重的,而这年轻人看着两样都不占。一直以来心里不是不犯琢磨的,但一段日子看下来,见这个叫木易的年轻人少年老成,处事也算公道,而且颇得镇民信服,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于是今日也因循旧例地来找他,但内心里还是不免将他看轻了些。不过此时看来,能在这种地方站住脚的,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就这手上功夫也不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此时围观的众人又是一片嗡嗡议论,那老杨头喘过气来略略整理下先前被李家汉子扯乱的衣襟,好歹体面些了,也从木易身边闪出半个身子,佝偻着身子苦着脸对那李家汉子说:“李家弟弟,咱们是挨着门的邻居,院子就只隔着一堵墙,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来往都是好声好气的。我是怎么都想不清哪里做了什么竟平白得罪到你身上?今日你直端端地闯进我家来,也不说啥事,瞪着眼直勾勾地四处瞅,问你啥事你也不应,突然就嚷嚷起来,非要我承认啥,问题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要我承认啥,你能说清楚我究竟做了什么不对之处,真有不是我给你赔罪,可别再让我糊涂地遭这个罪了啊。”

李家汉子此时回过神来,不免有些恼羞。见着这个老杨头的蔫巴劲又是一阵怒火上头,恨声恨气地开口道:“我李岩七尺男儿,自不会做那种无理取闹之事。老杨头,我问你,你家小子这几日去了哪里,我这几日每日想寻他都不见,莫不是他知道了犯了事便躲起来不敢见我了?”

众人听着一愣,寻思着莫非得罪了这李岩的不是老杨头,而是他的儿子扬进?连老杨头自己也都是一愣,想着莫非自己的儿子真的犯了事,心中不免惴惴。

人人都知道,老杨头性格软弱看起来一生都是受气的命,但架不住他生了个好儿子。杨进年纪虽轻,却也是个有主意有担当的人,在年轻人中颇得人望。众人想着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十五六的年纪时就撑起了一个家,还领着一些本无所事事的半大小子们做事情,不但让邻里间少了不少是非,也让很多人看到出路,知道的人对他都是有几分佩服的,都说他年少有为日后会有大出息。

当然,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年轻人都有气性,若行事一时有冲动,分寸不当开罪了李岩也是极有可能的,只是怎么搞到避着不见人那就有几分蹊跷了?众人心中犯疑纷纷望向李岩,希望得到更详细的解释。

老杨头心中也有疑惑,有些拿不准地开口说:“我家小子?我家小子领着小伍谭六他们进山去了。走时说是顶多七八日便回。算起来已经走了三日,想来再过几日他们必会回来的。”

李岩嗤笑道:“无缘无故进山作甚?”

“说是前几日有个做皮货生意的商人瞅中了他们从山里捕到的野物。打听过后还想跟他们做长久生意,他们几个觉得不失是个营生,就决定一起进山再探探。”

“那这么说前些天你家分的炖肉也是你家小子打回来的野味了?难怪我问遍了肉铺食肆近日也没人做过你家生意,正奇怪这食材从哪里来的呢。”李岩似笑非笑瞅着老杨头说。

想着那天几个小子第一次带着猎物回来便在自己家里小聚一回,打酒烹食很是热闹一番,老杨头跟着也觉得高兴,也不觉奇怪不经思量便应着:“嗯,没错的。因为分量很足,便给四邻都端了一份去。”

知道这事的邻人也都纷纷应是。李岩想着从那碗中挑出的炖地透烂但肯定不是寻常猪羊家禽的肉,心想吃便吃吧,居然还端到自己眼前来了简直欺人太甚,更是无名火起。

于是他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恨恨说道:“行了老杨头,你莫要再替他遮掩了。进山行猎,进山行猎哪有说起来那么简单。你要说小子们进了林子下套,套了个把野兔山鸡那我是信的。但能让皮货商看上眼的野物,那都得往岭子深处才能遇得到。这方地界敢上岭的那都得是在山里打摸几十年的老猎户,我在这周遭就没遇到过几个。你要告诉我就凭这几个毛头小子就敢往岭子深处走,不如直接说他们是去找死。更不要提霄岭背后就是十万大山了,那种地界,那种地界,即便是……举国伐之的精兵强锐都是有去无回的,更不要提之后可能招惹来的大麻烦了……”说着说着李岩不由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降低了声调。

众人也为他的话语后半截提及的隐晦前事所慑,气氛为之一肃。

仿佛是为了抛开脑海中不该起的念头,李岩又啐一口,再次开口:“老杨头,老实说吧,我看你自己也是不信那什么又是皮货商又是探路的鬼话。实话说吧,你们那天炖的野味,不是从山上下来的,而是打我们家出去的,至于怎么就到了那群小子手里的,自有一番缘由。我看你也甭等他了,这小子准是发现自己不小心惹了事,糊弄糊弄你然后躲起来了,想是准备等事都过去了才会露面的。”

老杨头被李岩刚才的话弄的惊疑不定,担心起外出儿子的安危来,听到这话却是气得涨红了脸,一反常态地开口骂道:“休要胡说!我儿子不会骗我,我儿子更不会偷拿别人家东西!”

李岩冷笑两声,开口道:“呵呵,想来那些小子原本也不是故意的,想是他们在外遇到我家刚走丢的爱犬,却把它错当成了无主的野狗给打了,带回来就充作了猎物。不然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家刚丢了条大狗,你们就炖了分量十足的兽肉分食四邻。那日我想可能是一场误会,便对你家那小子言语试探了一番,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反应,而且第二日就不见踪影,这不是明摆着回避我吗?我是没想到这小子遇事如此没有担当,事后还如此遮掩,这就实在是有些令人不齿了。”

老杨头闻言心神大乱,回忆那时儿子带着伙伴归家时的状况,那只猎物已经被剥掉皮子,身躯也不大完整,说是给那路遇的皮货商直接当场收去了,之后他们一门心思讨论之后的计划,自己也来不及细问详情,此时想起,若说那是条体型较大的犬只也像,心中起了蹊跷,竟一时讷讷无法言语。

然而老杨头没有察觉,周围的邻人闻言却又是另一种反应,彼此面面相觑着,脸上的神情都颇为古怪。

木易也是神色微动,露出同样的古怪神色来,开口问道:“李家叔叔,莫非你家……丢的是狗?”

李岩回头望见木易和众人的神色,却误会了其中代表的意思,连忙摆手道:“你们莫要误会我就为了只寻常土狗就找邻居的麻烦,李岩还不是那种人。说起来那狗本来是我相识的一个走货商人带着的,本来说是想献给嘉国京里的贵人特地寻的名贵品种,他欠了我一笔货款,因为周转不灵只好拿它来抵了……细犬啊,西山细犬,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土鸡瓦狗,皇帝出狩才会带的猎犬啊……”说着说着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骄傲,然后轻咳一声收敛神色继续说道:“虽然说犬种名贵吧,放在我等庸碌小人身边也没太大意思,只是不想为难常打交道的生意伙伴,就顺手带回家中当了个玩物,只是家中幼女小儿见了它都甚是喜爱,结果没想到养了还没几天就骤然走失了,家中两小儿日日哭闹也是扰人心乱……咳,也不说多的了,今天在这,有人要能给赔个不是,了结了此事,我就不再说什么了,也省却了一番心力。”

话音落下,场间气氛却有些冷,老杨头还一副震惊不敢置信的样子,几个乡邻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着此景李岩不免又一阵火起,木易见状连忙上前打断:“李家叔叔,稍安勿躁,此事……可能另有误会。”

李岩眉毛一扬,心想这事自己憋着好几日,一直耐着性子四处打探,反复寻摸思索良久才得到的结论,怎么可能还有误会,莫不是你还想一力偏袒杨家?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再说虽知道你们都挺看中扬进那小子,但遇到这种事不思悔改,反而一味偏袒,沿着这条路走长了难免不成个祸害,还不如现时就让我来打醒。

思索已定,他一挥手,不耐地对木易喝到:“误会不误会的先别忙着说,先让扬进那小子出来见我,当面把话……”

“阿爹。”

突然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将李岩的话头打断,他猛地一回头,众人也循声望去。

只见木门内小院里几个孩童正隔着堂屋的门扉往外探头探脑地张望,一见众人望来,嗖嗖嗖就少了几个脑袋,一个七八岁着红衣的小女孩却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还牵着个四五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小女孩大着胆子拉着男孩走上前,俏生生地站到众人跟前冲着李岩开口道:“阿爹,你怎么带着人到这里来大吵大嚷的,你这样子小易先生都没法给我们教课了。”

语必小女孩小嘴一撅,娇憨的神态,配着娇嗔埋怨的语气听得众人都不由心头一粲,李岩更是心头酥地掉渣,忙蹲下身子拉着自家闺女哎呀哎呀地呼着,竟有几分手足无措。“樱姐儿啊,咋就跑出来了呢?今天天光可亮着呢,可别给晒着了,今天课上学了些啥?虎哥儿今日可听姐姐的话了?”闻言小男孩也是咧嘴一笑。

场间的气氛因这两个童儿闯入有所活络,但樱姐儿还是察觉出气氛的紧张,于是假作不在意地问到:“阿爹,你还没说你咋领这么多人来小书院前吵嚷啊。”

李岩也立马警醒,想着正事还没了,忙正色道:“樱姐儿,今日爹爹是有正事来的。那不是,前几天走丢的大狗,如今有了下落了,正想请小易先生给做个公正呢。”

樱姐儿闻言大喜,忙望向木易问到:“小易先生,是找到大黑了吗?”

木易闻言苦笑,他是知道前些日子两个小童情绪低落隐约知道家里走失了宠物,只是没想到会是只狗,也是多年以来镇上就没人眷养犬只的缘故。想着误会不要再加深了,忙开口应到:“是的,你家大黑是有了下落,先前你爹爹有了一些误会,特地到此来澄清的。”

李岩脸色一变张嘴欲言,却被木易抬手打断:“李家叔叔,杨家叔叔,我要是没记错,你们两家也都是新迁之户吧。”

李岩撇撇嘴:“也不算新迁了,镇子上落脚已有两年有余了。”

木易点点头,望向老杨头:“杨家父子也只比你们早来了半个年头。”

老杨头连连点头。李岩有些诧异,心想着时间挨着这么近或许迁居至此的理由也近似,想着又摇了摇头。

木易又苦笑着说:“如此也难怪你们不清楚原委,说来也蹊跷,这镇子周围打从四五年前,就养不住狗了。”

李岩眼一瞪,又想发作:“什么意思?我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从没听过不准养狗的规矩。”

木易摇手:“不是不准养,是养不住。”

语必望向四周,四周住的年头久的邻人顺着他眼神都纷纷点头赞同。李岩见状有些诧异。

木易也不等他反应便继续述说到:“此事也不止出在我们镇子上,你们是从西边过来的可能不清楚,但是如果往东往南打听打听就知道确有此往事。当时这事闹得也挺大的,总之就是有天夜里,周遭几十里内的大小镇落村庄几百上千户人家养的狗一夜之间就全都不见了,事后连乡野间游荡的野狗也不见一只。当时有很多人夜里听见有巨大的脚步急奔而过的声响,以为大军过境吓得惊慌失措,差点因此引起骚乱。为此南边嘉境的村落连官府都惊动了,下来过衙役官差查访,只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得出狗是自己跑了的结论,然后不了了之,但也应该都留下了案宗。打那以后这一带方圆十里内但有人家再想要养狗,若是没拴住,基本上没几天就不见了,自此以后也就少有人家再养狗了。”

李岩听得目瞪口呆,樱姐儿也似听懂了,一下眼眶便红了,木易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安慰一番才收回手,转头望向李岩说道:“李家叔叔,我知道此事蹊跷,今日再想起也觉得这种事件透着异常……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案件确有案宗可以查证,至于其它,杨家叔叔说扬进几人外出几日当归,何不先缓缓,等他们回来一起相互映证过后再说?”语必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辈寄居于此,说是十万大山的庇护之所,其实都是走在山脚的阴影下,说穿了都是些一无所有的人。我们不问来处,也惟有相互倚靠,相互扶持才能更长久些,您说是不是?”

李岩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冲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家两小儿的头,转身走了。

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乡邻也纷纷散去,老杨头对着木易连连作揖称谢,经他推脱几番后也离去了。

……

……

木易站在木门前的青石小径上送走诸人,正想转身回到小院,突然毫无征兆地抬眼望向道旁。

这时从镇子上正走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高大的男子恰巧也抬眼望向木易。眼神一触木易不由得愣了一愣,感觉好是奇怪,又觉得有些眼熟,突然感觉投射过来的视线里隐隐有些冷意,让他不禁一触便收回目光,待他反应过来抬眼还想再看时,高大的男子已经未做停顿地继续前行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木易目送着那道背影远去,有些惘然。反复思索确认的确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也就放下了,一面神游着想着那是进山的道不知此时进山是要做什么的呢?望望天色也不在意地一面慢慢走回小院。

小院的后堂内摆了几排桌椅,十来个孩童交错坐在其中,各个都正襟危坐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书册,好像从没中途溜出过学堂看热闹,见状木易微微一笑继续授课。

随着搬迁到镇上的人家越来越多,镇子也愈加热闹,他也像他的老师那样开放了小院,收些束修然后给这些来到镇子上的孩童开蒙讲学,每日认真地授课,乐此不疲。一直到天色开始转沉,才打发了学童归家。

临了时,木易拉过樱姐儿叮嘱道:“今日之事多有蹊跷怪异,你们的爹爹定是不会就这样轻信的,兴许还会以为我们合伙欺瞒了他。今日过后他定会找机会外出到其它地方打探,你不妨陪着他,多走走听听,别让他又钻了牛角,免得落了罅隙,日后邻里又起纷争。你爹看起来是个莽撞的实际上心思深重,不过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了解过后,自然会想通的。”

樱姐儿乖巧地点点头,木易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喃喃念着:“人有亡斧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斧也,颜色,窃斧也,言语,窃斧也,动作态度,无一不窃斧也……”

樱姐儿眨了眨眼,望着喜爱的先生问道:“小易先生,你那样聪明,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想得到,那你知道大黑最后跑去哪里了吗?”

木易一怔,苦笑着摇摇头,见小女孩脸上浮起失望的神色又忙出言安慰她道:“先生现在不清楚,但是先生答应你,若是以后清楚它们去了哪里,一定告诉你。”

见着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回身牵过了弟弟,才又嘱咐几句,挥手送走他们。

……

……

天光越暗,夜色渐沉。

木易坐在灯下,对着一张空白纸张,没有拿起毛笔,而是用一支削尖头的竹管蘸上墨汁,熟练地勾出一些图形轮廓,又划了几个圈,然后对着图案若有所思。良久,才吹灯睡下。

夜里,木易觉得山里面不太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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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人,已能接近神的境界。因为他已无情。有一种剑法,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的。因为曾经看到过的人都已入土。有一种寂寞,是无法描述的。因为它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西门吹雪至少有一点是别人学不像的。”“他的剑?”“不是他的剑。是他的寂寞。”
  • 兀自有泪如倾

    兀自有泪如倾

    如果你忘了,我帮你记起;但是你爱了,我无法让你忘记。她是伤痕累累的冰山美人,他是被她救起的人间天使,他们不能相爱;她是为爱癫狂的都市丽人,他是百里挑一的钻石总裁,他们却不是恋人。一段用眼泪写成被时间铭记的爱情罗曼史,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