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爷说给小姐做几身新衣裳好参加选秀。”管家呵呵笑。
季如嫣细眉微拢，没说话，跟着管家进了去，穿过庭院至前厅，果然看到爹爹正襟危坐，几个裁缝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皆等了许久的样子。她闷闷地唤了声“爹爹”，正眼看向要给自己上身来量的裁缝，说道：“我衣裳够穿了，不需要再裁制新衣。”
“哪儿有女儿家嫌新衣多的。”季洪文知道她心里不快，笑着温柔责怪，以此来故作不知，“这是咸丰城里最好的裁缝，爹爹特地请来让他给我的宝贝闺女做几身最漂亮的！”
外人在，不好发作，季如嫣索性张开双臂，扬头道：“来吧。”
一番折腾也是累了，等裁缝撤了，季如嫣转身便要回房间休息，只听季洪文说道：“春香冬梅——”
两个丫头应声前来，恭敬垂首：“老爷。”
“今天开始你们两个什么活都不用做了，只要好好地看好小姐，服侍好小姐就行了。”季洪文望着季如嫣，一字一句道，“小姐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老爷。”春香冬梅领命立刻就左右护法似地站到季如嫣身旁。
季如嫣狠狠地瞪了一眼季洪文，转身迈过门槛，扬长而去。
最亲近的贴身丫头斐儿被差去厨房帮忙，领了这两个胆小木讷的丫头来，明摆着就是要让她在选秀之前乖乖待着，别动什么歪心思的意思。季如嫣气呼呼地关上房门，换了身衣裳后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寻思对策。
这时只听外边有人敲门，季如嫣不悦地问：“谁啊？”
“是我，如嫣。”是白雪的声音。
季如嫣赶紧把门打开，拉她进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白雪手里端着的点心弄撒了。“表姐，快进来。”
“怎么了呀？”白雪不解地看着气鼓鼓的季如嫣，“是谁惹到堂堂季家大小姐了？”
季如嫣嘟嘴，拿过白雪拿来的点心往嘴里塞，她最爱的薛福记雪花糕：“看到门口的那两丫头了吗？”
“看到了，那不是春香和冬梅吗？”白雪歪着脑袋，继续不解。
“她们受爹爹命令监视着我呢。”季如嫣皱眉，“以后我去哪儿她们跟到哪儿，表姐，救救我。”
白雪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抚了抚头发，牵了牵嘴角：“表姨夫是想你选秀之前安分地待在家里吧。”
季如嫣完全没注意到白雪脸上隐隐的失落。
选秀的消息一出，白雪便试探地问过季洪文，能不能让她也有机会去参加，季洪文想也没想地就将她拒绝。她虽没有季如嫣的出众容貌，但也算是清秀温美，琴棋书画，手工针线样样在行，去参加选秀有何不可。她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她六岁住进季府，和季如嫣一同长大，季洪文对她说不上视如己出但也算是尽心善待，下人们都唤她表小姐，可寄人篱下的滋味，外人是不足为道的。
“表姐，你在想什么？”季如嫣见白雪不吭声，轻推她肩。
“哦，没什么。”白雪抿唇笑，“你……不愿意参加选秀？”
“进那个金牢笼谁会愿意。”季如嫣咂嘴，“表姐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心愿吗？”
“骑马踏九州，潇洒不回头。”
白雪当然记得，三年前季如嫣生辰时，陪她一起去天女庙上香，别的女儿家都羞答答地祈求默念天赐良缘，偏偏她跪在天女神像面前大声说一愿国祚恒通，二愿父亲康泰，三愿此生能骑马踏九州，潇洒不回头。
“所以嘛。”季如嫣把最后一块雪花糕塞进嘴里，双手抱臂，“我是不能把这一生葬了去的。”
“可是表姨夫这次是坚决的。你，打算怎么办？”白雪知道季如嫣的脾气，不愿意做的可是谁都强求不了，而季洪文同样说一不二，她竟隐隐的有一种预感，预感接下来的情况会朝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下去。
“能怎么办。”季如嫣轻叹气，挤了挤月牙般的眼睛，“吃饱了便睡一觉。表姐，谢谢你的点心。”
白雪怔怔地看着她起身走向里间，脱鞋上榻，盖上被衿，搞不懂她这唱的是哪一出。
接下来的几天，白雪发现季如嫣异常地乖，用完膳就回屋，顶多是去马厩喂喂马，连去后院放风筝的兴致都改了，拉着她坐在水月亭里品茶用点心，谈谈闺房间的私密话，绝口不提选秀的事，甚至还玩起了之前从不碰的刺绣。
而季洪文总是在不远处遥望着变了性子的季如嫣，浅浅笑之。
直到选秀的前一晚，白雪推开季如嫣的房门，看到她在比量裁缝白日做好送来的新衣，满脸笑意。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如嫣你明日真的要进宫吗？”
“怎么了？”季如嫣把手里的衣服放下来，拉过白雪，这几****明显感觉到白雪虽然脸上挂笑，但眉眼间总心事重重。
“我舍不得你。”白雪只是这么说。
“傻瓜，就算我进了宫，我们也能见得到面的呀。”季如嫣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可是你明明就不想进宫啊。”按你的性子你明明会不管不顾地逃走的呀！
“爹爹说的对，我姓季，就算再任性我也是这季家的大小姐。”季如嫣拍了拍白雪的手背，轻轻地叹了口气，“表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决心已定，你不必劝我了。明日一早我还得进宫，得早些休息了。”
说着，白雪就被季如嫣推出了房门，待她确定白雪是真的离开，春香冬梅是真的相信她会安心入睡后，迅速地吹灭了烛火，瞪大眼睛看着这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烂熟于心地往右转，走十小步到床边，拿出藏在软枕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往肩上一挎，再往回走十步往左挪动两步半，拿上方才放在椅子上的新衣裳。突然听到外边有声响，她吓得全身紧绷，侧耳去听，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屋檐上蹿下来的猫咪。
季如嫣回身，大步往前走二十七步，双手推开窗柩，轻踩上去顺利翻出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