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城墙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正蜷缩在墙垛下,没有呕吐,没有失控般地惊恐嚎叫。他只是一个劲儿地颤抖,不停地颤抖,不受控制般地颤抖。他试图努力扶住墙头,可颤抖地双腿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只好将镰叉斜靠在墙上,双手拼命地将自身的重量吊在那把镰叉上,以图控制自己的颤抖。他额头和双手上的青筋就如泥土下面的蚯蚓,似乎下一刻就会破土而出般钻出皮肤。
不远处的城楼上,有个兵人站在墙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城外的风景,面无表情的他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想到了二十年前遥远母国的亡国之战,他想到了十二年前悲壮的复国之战,他想到了九年前战友之间的背叛之战。好不容易忘了那些,来到这座城市,本以为可以平静地生活着,安静地享受享受这个世界赐予他的生命----是的,他确实享受到了,那个将一篮子花叶泼撒到自己身上的女子,终究成了自己的妻子。想到这里,兵人脸上不自觉地流漏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来到城墙下的铁匠张撕开那张油纸,裸露出的是一根黝黑的棍枪,那是他父亲去世之前留给他的,说是传家之宝,万急时刻可拿出来一用。他一直不知道这跟看着像兵器一样的传家宝怎么一用,不过现在明了了。唯一不明白的事情,是棍枪是从哪个祖先手里传下来的;唯一担心地是,万一,哎,不谈万一,可是万一的话,家中的妻女能否活下去。
幸福是来之不易的,也是上天赐予的。
但是,如果有人想来夺走这幸福,没有人不会去反抗,即使是上天想要收回。
这一刻,张铁匠抬头看着天空,心却越过墙头,看着遥远的远处,如此想着。
刚好,微笑的兵人也想着大意如此的话,似乎是感应般,他转身低头看到了铁匠张。
彼此微笑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去到先前自己的位置了。
这座城池没有城主,因为这座城就是一个国家,但这个国家没有女王,也没有君主。只有由那些德高望重的人自发组成的管理会,对这座城池及自发依附的地方进行着日常的管理。
但他们心中是有女王的,那就是那座塔里身穿明黄衣服的女子,从父辈的口中,他们知道女子已经活了很多年了,但具体不知道是多少年——因为他们的父辈也不清楚,而他们的父辈不清楚,是因为他们父辈的父辈也不清楚。
他们心中还有个君主,那就是那个一声不吭的黑衣人。不仅仅是几百年前传说,也不仅仅是老辈口中的花边故事,还是儿时书本中的记载,最重要的是,在那座常人无法触及的塔顶层,那些无法和别人说的惊天故事。
如今,这个先辈留下来的管理会正在急速地运转着。
哪些曾经当过兵的,哪些曾经在别处有过守城经验的,哪些大商巨贾从事什么生意的,不论老少,在第二十一声钟响的时候,都被毫无巨细地通知到——当过兵的,该去哪里;有守城经验的将官,该去哪里;从事贸易的商贾们,该做什么。